寒街偷鸡记:稚心守义抵饥肠
西周幽王元年,冬寒愈烈。北风卷着碎雪,如无数把小刀子,刮在新郑城的夯土墙上,刮在灾民皲裂的脸上,发出呜呜的悲鸣。这场灾荒已持续半年有余,从北境蔓延到中原,像一张黑色的巨网,将天下百姓死死罩住。田里的麦苗早已枯死,露出龟裂的土地,仿佛大地的伤口;黄河封冻的冰层下,还藏着汛期决堤后的狼藉,那些被冲走的房屋、牲畜,还有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都成了这乱世的祭品。
新郑城内,萧条更甚。昔日繁华的集市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几家粮铺还在营业,门口挂着“斗米千钱”的木牌,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灾民心头。街道两旁,随处可见蜷缩的乞丐,他们衣衫褴褛,头发枯黄如草,有的已经没了气息,身体被薄雪覆盖,只露出一只枯瘦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有的还有一口气,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漫天飞雪,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城墙根下,三个小小的身影相互依偎着,正是吴起、公孙羽和芈曦。
八岁的吴起,枯黄的头发上落着一层薄雪,冻得发紫的小脸紧绷着,眼神却像暗夜里的狼崽,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身上的破棉袄早已失去了保暖作用,棉花从破洞中露出来,结着冰霜,却依旧紧紧裹在身上,一只手死死攥着身边的公孙羽,另一只手护着芈曦。连续三天,他们只捡到半块发霉的饼子,肚子里空空如也,饥饿像一头野兽,不断啃噬着他们的肠胃。
六岁的公孙羽,皮肤黝黑,胳膊和小腿上满是冻疮和划痕,那是连日来在街头奔波求生留下的印记。他微微眯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个经过的行人、每一声远处的吆喝,都被他悄悄记在心里。他的小手紧紧攥着一块半截的木柴,那是他从城外乱葬岗捡来的,既能取暖,也是危急时刻的武器。此刻,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声音在寂静的寒街格外清晰,他却咬着牙,硬是没吭一声——父亲公孙述战死前的模样,总能在他饥饿难忍时浮现。
五岁的芈曦,是三个孩子中最瘦小的一个。她的头发用一根破旧的布条扎着,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身上的衣服根本遮不住瘦弱的身体,只能紧紧依偎在吴起怀里,将冻得通红的小手塞进他的衣襟。“饿……吴起哥哥……”她的声音细弱蚊蝇,身体跟着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脖颈上的玉佩被体温焐得微温,上面的凤凰纹路依旧模糊,却像是一种无声的慰藉。
吴起摸了摸芈曦的头,又看了看公孙羽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他知道,再找不到吃的,他们三个都撑不了多久了。前几日,他们还能捡到些店铺丢弃的食物残渣,可随着灾荒加剧,连残渣都被争抢一空,甚至有孩子为了一块发霉的饼子,打得头破血流。
“我去那边看看。”吴起压低声音,将芈曦往公孙羽身边推了推,“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跑。”
公孙羽点了点头,握紧了芈曦的手,瓮声瓮气地说:“小心点。”
吴起深吸一口气,裹紧破棉袄,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朝着街角走去。寒风刮得他眼睛生疼,他却不敢眨眼,仔细搜索着每一个可能找到食物的角落。路边的垃圾桶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几片烂菜叶和冻硬的泥土;墙角的破碗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只有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打转。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咯咯”的鸡叫声传入耳中。
吴起的心猛地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一户人家的院墙下,拴着一只芦花鸡。那鸡不算肥大,却毛色鲜亮,在这遍地凄凉的寒街中,显得格外扎眼。鸡的主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门口缝补破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鸡,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惜——想必这只鸡,也是她在乱世中仅存的念想了。
吴起的喉咙动了动,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那里的绞痛越来越剧烈。他知道,偷鸡是不对的,可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公孙羽和芈曦,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神,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偷了这只鸡,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他躲在墙角,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巷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几个灾民蜷缩在远处,早已没了力气关注别的。老妇人缝补了一会儿,似乎累了,靠在门框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眼皮越来越沉。
就是现在!
吴起屏住呼吸,像一只敏捷的小兽,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朝着芦花鸡摸去。积雪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冻得通红的手指微微颤抖。
离芦花鸡越来越近了,他能闻到鸡身上那淡淡的腥味,能看到鸡脖子上细腻的绒毛。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鸡的脖子,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鸡的嘴,防止它发出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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