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北书院街深处,“智”字玉牒的清辉如涓涓细流,缓缓涤荡着萦绕在智慧本源上的迷障,为守印者三人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夕低垂的、饱含水汽的浓云,压抑得令人心慌,预示着更猛烈的冲击即将撕破天际。悦来客栈那间熟悉的客房,此刻仿佛一个被遗忘在时空褶皱里的药庐,浓稠的草药苦涩气息与一股淡淡的、内力过度透支后的虚浮汗味交织,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窗外透入的光线带着扭曲的光晕,映照在李宁苍白如纸的脸上。
他醒了。沉重的眼睑如同坠着千斤巨石,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遍布周身、深入骨髓的剧痛。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扎浮起,首先感受到的是胸腔里那颗心脏微弱却顽强的搏动,以及每一次呼吸时,肺部如同被粗糙砂纸摩擦般的刺痛。他尝试移动手指,一阵钻心的酸麻和无力感立刻从指尖蔓延至肩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刚刚经历了何等惨烈的透支。金红色的瞳孔缓缓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季雅那张写满了疲惫与担忧、却因他苏醒而焕发出一丝光彩的脸庞,以及旁边温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沉静如水的眸子。看到她们安然无恙,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愧疚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再次淹没。
“你……终于醒了……”季雅的声音沙哑而轻柔,带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纱蘸着温水,湿润他干裂起皮的嘴唇。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李宁艰难地吞咽着,喉咙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减,但发声依旧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挤出来:“辛……苦……你们了……”他的目光扫过季雅眼底浓重的青黑和温馨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疲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断文会……城东……”
“《文脉图》显示城东异常极其剧烈,”季雅立刻明白他的担忧,强打起精神,将膝上的帛书稍稍展开一角。只见那淡金色的光流网络上,代表城东区域的一片亮红色光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不仅刺眼,更在剧烈地翻滚、冲撞,中心处一个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斑点,如同活物般搏动着,散发出即便透过图卷也能感受到的、令人心悸的暴戾与毁灭气息。“那片区域文脉属性本就阳刚炽烈,与‘勇’、‘毅’、‘刚健’相关,如今却有一股极凶的‘煞气’在疯狂滋生蔓延,情况……非常不乐观。”她顿了顿,看向正在小心滤去药渣的温馨,声音愈发低沉,“温馨感应到的那股气息,充满了扭曲的、纯粹的破坏欲,绝非自然孕育的勇武刚烈之气,倒像是……被强行催生、放大的恶念。”
温馨将滤好的漆黑药汁倒入白瓷碗中,氤氲的热气带着浓郁的苦涩升腾。她轻轻点头,脸色并不比李宁好多少,连续的精神和体力透支让她原本莹润的脸颊失去了血色,嘴唇也有些干裂,但那双眸子深处,却沉淀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通透与坚定。“那‘煞气’并非无源之水,它似乎在吞噬、扭曲那片区域本身蕴含的‘勇毅’之力,将其转化为某种……纯粹的暴虐能量。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否则一旦让其彻底成型,或者被断文会完全掌控,引发的灾难恐怕会远超之前的‘信孽’和‘病魅’。”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李宁闭了闭眼,尝试调动丹田内那丝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内息。然而,意念刚起,周身经络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同时穿刺,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他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再睁开眼时,金红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无力与焦躁。“我……现在这样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累你们……”这是他醒来后最真切、也最刺痛的感觉。曾经作为团队主攻手的他,如今却连站立都困难,这种落差让他备受煎熬。
“不,李宁,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恢复。”温馨的语气异常坚定,她将药碗端到床边,目光沉静地看向他,“城东的情况非同小可,那股煞气凶戾异常,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和季雅姐先去探查,务必摸清具体情况、找到煞气源头和断文会的手段。而你,”她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需要留在这里,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哪怕只是一丝战力!你的‘守’字铜印蕴含的守护信念,以及‘义’之令旗所化的刚烈正气,是对抗那种暴虐煞气的关键力量。没有你,我们即便找到方法,也难以破局。”
季雅也立刻附和,尽管她自己的状态也极差,但思路清晰:“没错,李宁。你现在强行跟去,不仅无法对敌,还会让我们时刻分心照顾。温馨的‘仁’之力对生机和负面能量感应敏锐,或许能洞察那‘煞气’的弱点。我的《文脉图》也能提供宏观指引和预警。我们此行以探查为主,会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回。”
李宁看着两人坚决而理性的神情,知道她们的分析切中要害。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又是一阵咳嗽,但眼神中的迷茫和焦躁渐渐被沉毅取代。他重重点头,因虚弱而声音低沉却清晰:“好!我……听你们的。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恢复!你们……千万……小心!若有危险,不可……逞强!”他知道,将探查的重任完全交给状态同样不佳的季雅和温馨,是何等冒险,但他更清楚,此刻的退缩,是为了将来更有力的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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