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湖畔,那场由“金光坠湖”引发的时空涟漪虽已平复多日,但其造成的深层影响,如同湖底潜藏的暗流,依旧在宁李市(原名李宁市,因事件因果倒置而改名)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城市中,现代化玻璃幕墙与偶尔浮现的古建筑虚影交织的景象愈发常见,物理规则的细微异常已成为市民们不得不习惯的新日常。然而,在这看似逐渐适应的表象之下,一股针对城市文明根基——“文脉”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诡谲方式,悄然涌动。
悦来客栈那间熟悉的客房,此刻几乎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孤岛,弥漫着与外界微妙失衡的世界格格不入的沉重气息。草药与檀香混合的苦涩气味浓稠得几乎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连窗外透入的、带着扭曲光晕的夕阳,也无法驱散这份源自生命本源的疲惫。李宁依旧深陷昏迷,躺在床榻之上,气息虽较前两日稍显平稳,但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周身经脉在那场“夺灵化痼阵”的冲刷下受损极重,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土地,需要极其漫长而温和的滋养才能恢复生机。银针尾部的微颤已近乎停止,显示药力渗透已达瓶颈,接下来的恢复,更多需依靠他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外界持续不断的生机滋养。
季雅勉强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裹着薄毯,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神,如同蒙尘的明珠。连续的高强度精神透支,尤其是最后在杏林故地辅助温馨引导玉璧力量、对抗那侵蚀生机的邪阵,对她的识海造成了近乎根源性的损耗。《文脉图》摊在膝上,那淡金色的文脉光流在她眼中却模糊不清,时而扭曲,时而停滞,难以进行有效的观测。她甚至无法长时间集中精神,只能偶尔凭借残存的感应,勉强确认金陵文脉的大体稳定,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难以忍受的眩晕与恶心。她与李宁一样,都处于自身恢复的最脆弱阶段。
温馨是三人中唯一还能保持基本行动和思考能力的人。她的脸色同样不见血色,唇瓣干裂,但那双眸子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静与坚韧。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料着两位伙伴,将自身通过“仁”字玉璧转化出的温和生机之力,毫不吝惜地渡给李宁,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元气,同时也分出一部分滋养着季雅枯竭的精神。她胸前佩戴的玉璧,那温润的白光明显黯淡,玉璧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发丝般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纹,这是力量过度消耗的迹象。她将自己的需求压到最低,如同默默燃烧的烛火,守护着这间房间里残存的希望。
房间内的寂静被李宁微弱的呼吸和药炉的轻响打破,更衬出一种令人心焦的沉重。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虚弱与静谧中,新的危机,以一种更加隐蔽、直指心智的方式,悄然降临。
季雅强忍着识海针扎般的刺痛,指尖微颤地拂过《文脉图》。帛书上,大部分区域的文脉光流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平静。然而,当她的意念本能地扫向图卷西北方向时,一股极其诡异的凝滞感骤然袭来!那片原本应流淌着清澈、灵动、充满理性推演之美的天蓝色“智”之光域,此刻竟如同冻结的冰河,光流彻底凝固,不再闪烁智慧的火花。更令人心悸的是,光域中浮现出无数细密、杂乱、如同破碎镜片般不断折射扭曲的倒影,使得整片区域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却又死寂般的混乱质感。一股微弱却无孔不入的、仿佛能蒙蔽灵台、混淆认知的“迷雾”感,正从那里隐隐散发出来。
“‘智’字玉牒……”季雅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深深的无力与警惕,她艰难地抬眼看向正在小心调整李宁枕边安神香炉的温馨,“图示异常……文脉的‘智慧’、‘思辨’之力陷入了某种……‘迷障’。不是被暴力污染,更像是……陷入了自身逻辑的悖论,或被极高明的幻术所困。”她喘息几下,继续道,“那里是‘书院街’、‘百家讲坛’遗址……若‘智’之力自身迷失……”她未尽之语中充满了忧虑,当指引方向的智慧本身不可靠时,一切行动都将失去根基。
温馨调整香炉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穿过弥漫的药气,与季雅充满忧虑的眼神相遇。经历了杏林故地那场关乎生命本源的生死考验,温馨的气质似乎又发生了一种蜕变。那份沉静中,多了几分看透虚妄的淡泊,而那坚韧之下,则隐隐透出一种能直指核心的洞察力。她放下香炉,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那枚带伤的“仁”字玉璧。
“智,明辨是非,洞察虚妄。”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仿佛能穿透房间内凝重的气氛,“姐姐的手札提过,‘大智’在于‘知行合一’,‘格物致知’,不为表象所迷。若‘智’之力陷入迷障……”她没有说下去,但清澈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隐忧。这比刀剑相加的威胁更为致命,它动摇的是判断与认知的根基。
季雅看着温馨,又望了一眼昏迷的李宁,疲惫与无奈几乎将她淹没:“我们现在的状态……连维持清醒都勉强,如何应对这种针对心智的危机?”这是最残酷的现实,重伤的队伍已无力承受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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