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贝克街时,夜色已然如同浓墨般浸透了伦敦的天空。公寓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煤气灯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迷雾中,宛如一座孤岛上的灯塔。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登上楼梯,推开门,急于将我那令人不安的发现告知我的好友。
室内的景象却让我在门口驻足片刻。客厅已然不复平日的模样——如果说它平日里的杂乱尚带有某种独特的、属于福尔摩斯式的“秩序”,那么此刻,它则完全沦为了一片信息的战场。
地板上、沙发上、甚至壁炉架上,都铺满了或新或旧的地图、剪报簿和一沓沓泛黄的警方文件。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旧纸张和一种高强度脑力劳动特有的焦灼气息。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正站在房间中央,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面前,那张最大的伦敦市区图被钉在了一块巨大的软木板上,地图上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的图钉和细线。他手中拿着一支铅笔,时而在地图上标记,时而在旁边的笔记簿上飞速记录,全然没有察觉到我的归来。
“福尔摩斯?”我出声唤道,轻轻关上门,以免打扰到他显然极为专注的工作。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炽热的兴奋光芒。“华生!你回来得正好!”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到那块巨大的地图前,“看看这个!我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
我定睛向地图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系列用醒目红色图钉标记的地点,旁边用简洁的笔触标注着姓名和日期——玛丽·安·尼科尔斯,巴克街;安妮·查普曼,汉伯里街;伊丽莎白·斯特赖德,伯纳街……这些是已然确认的,“开膛手杰克”的受害者的遇害地点。它们如同不祥的血滴,散布在白教堂及邻近区域。
然而,与这些红色图钉交织在一起的,是另一组用蓝色图钉标记的地点,数量更多,分布的范围也更广,不仅覆盖了白教堂,还延伸至伦敦桥、莱姆豪斯,甚至更远的区域。每个蓝色图钉旁也附有简短的标注和日期,但我注意到,那些日期远早于红色图钉,大多集中在三十到五十年前。
“这些蓝色标记是……?”我疑惑地问道。
“是‘弹簧腿杰克’!”福尔摩斯的声音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我翻阅了苏格兰场尘封的旧档案,查阅了《泰晤士报》乃至各种街头小报数十年前的合订本,尽我所能地收集了所有可信度较高的目击报告和袭击记录。看这里,”他的手指点向一个位于老橡树街的蓝色标记,“一八三七年,最早的可靠记录之一,一名女仆声称被一个喷吐蓝色火焰、能一跃翻越高墙的怪物袭击。”他的手指又移向另一个标记,“一八四五年,多名目击者看到他在屋顶间跳跃,身形如鬼魅。”他接连指出了七八个地点,时间跨度数十年,但都集中在伦敦东区这一片特定的区域。
“这……这能说明什么,福尔摩斯?”我看着地图上那红蓝交织、仿佛某种怪异舞蹈的图案,依然感到困惑,“一个是当下的血腥惨案,一个是半个世纪前的怪诞传说,时间上相差太远了。”
“时间,我亲爱的华生,有时候会迷惑我们,让我们忽略空间上的永恒性!”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拿起一束不同颜色的丝线。“现在,让我们加入一点演绎法的调料。”
他开始动手,用红色的丝线,将那些代表“开膛手”案件的红色图钉,按照时间顺序连接起来。线条在白教堂区域内部蜿蜒,勾勒出凶手近期的活动路径。
接着,他拿起蓝色的丝线,开始连接那些代表“弹簧腿杰克”的蓝色图钉。由于数量众多,时间跨度大,他并非严格按照时间顺序,而是按照地理上的邻近关系,勾勒出这个传说中怪物在过去数十年间频繁出没的大致范围。
当两条颜色的线条网络在地图上逐渐清晰起来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开始显现。
“你看出来了吗,华生?”福尔摩斯退后一步,双臂交叉在胸前,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地图。
我凝神细看。起初,那只是杂乱的线条。但很快,我意识到,那些蓝色的线条,如同一个古老而巨大的幽灵巢穴,将近期出现的、代表血腥杀戮的红色线条完全包裹、覆盖在内!红色图钉所在的位置,几乎无一例外地落在了蓝色线条网络最密集、最核心的区域。就仿佛,“开膛手”的暴行,是精确地发生在了“弹簧腿杰克”传说盘踞了半个世纪之久的“领地”的心脏地带!
“我的上帝……”我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活动区域……高度重合!”
“不仅仅是重合,华生!”福尔摩斯的语气斩钉截铁,“是精确的嵌套!‘开膛手’的每一次出手,都像是经过精准计算,落在了‘弹簧腿杰克’传说最具影响力的核心区域。这绝非巧合!两个相隔半个世纪的恐怖传说,其地理分布模式如此严丝合缝,这只能用一种解释——它们本质上是同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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