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沉默不语,深陷在他自己的思绪之中,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仿佛穿透了马车的厢壁,凝视着某个常人无法企及的、由几何异常与能量残留构成的抽象世界。
对于他方才那番关于“维度暴力”与“非物理性证据”的论述,我仍感到难以消化,仿佛脚下的坚实大地忽然变得疏松、易碎了。
马车并未直接返回贝克街。福尔摩斯指示车夫在白教堂附近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缓慢穿行。他时而要求停车,独自下车,在那泥泞不堪的路边驻足片刻,用他那非凡的观察力扫描着墙壁、地面乃至空气,仿佛在追踪一条唯有他才能感知到的、无形无踪的气味。
“你仍在寻找那些……足迹?”我忍不住探出车窗问道。
“不仅仅是足迹,华生,”他回答道,目光依旧在搜索,“我在感知‘场’的扰动。任何强烈的异常事件,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其涟漪总会波及周围,在物质与能量层面留下细微的印记。”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更为荒僻的角落,几栋摇摇欲坠的废弃房屋如同骷髅般矗立在迷雾中,散发出衰败与绝望的气息。就在我们经过一条堆满烂木桶和碎砖的窄巷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夹杂在风声中,钻入了我的耳朵。
“停下!”我立刻喊道,医生的本能让我捕捉到了这代表生命垂危的信号。
福尔摩斯也几乎同时听到了。我们迅速跳下马车,循着声音钻进那条昏暗的巷子。在巷子深处,一堆发霉的麻袋和破布中间,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的流浪汉,年纪难以分辨,生命的火焰似乎正在他眼中迅速熄灭。
我立刻蹲下身,进行检查。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面色青紫,呼吸极其微弱且不规则,瞳孔已经开始散大。我握住他的手腕,脉搏细速,几乎难以触及。这是极度惊吓、寒冷与可能的慢性疾病共同导致的生命衰竭,已非药石所能挽回。
“他快不行了。”我沉重地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蹲在我身旁,他的脸上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对信息的渴求。他仔细审视着流浪汉那肮脏的面容和衣物,仿佛在阅读一本写满线索的手记。
“注意到他衣领上的污渍了吗,华生?并非普通的泥垢,带有某种……化学残留的色泽。还有他手指甲缝里的物质,不仅仅是泥土,似乎混合了某种异常的、类似铁锈与硫磺的微粒。”他低语道,随即轻轻拍了拍流浪汉的脸颊,试图唤起他一丝意识。
“朋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
那流浪汉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一些破碎、模糊的音节。
“猎……猎犬……”
我与福尔摩斯交换了一个眼神。猎犬?
但流浪汉接下来的话,让我们的脊背同时感到一阵寒意。
“……在墙里跑……”他的眼睛徒劳地圆睁着,仿佛正凝视着某种我们看不见的恐怖景象,“……在墙里跑的猎犬……没有影子……只有……只有角……”
“在墙里跑的猎犬?”我重复道,心中充满了荒谬与不安。这无疑是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
然而,福尔摩斯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什么样的猎犬?说清楚!它从哪里来?”
流浪汉似乎被福尔摩斯紧迫的语气刺激到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胸口的破布。“……不……不是狗……是……是撕裂……空间在尖叫……它……它在追……追那个……”
他的话语再次变得混乱,夹杂着无意义的呜咽。然后,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吐出几个相对清晰的词语:
“……还有那个……跳屋顶的魔鬼!……弹簧腿……他……他看着……他在笑!”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松弛下来,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瞳孔完全散开。他死了。
我默默地合上了他的双眼,心情异常沉重。
“‘跳屋顶的魔鬼’……‘弹簧腿’……”福尔摩斯缓缓站起身,重复着这两个词,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度兴奋与深深警惕的神情。“华生,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我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尘土,“但不过是濒死之人的幻觉与呓语罢了。‘在墙里跑的猎犬’?至于‘弹簧腿’……听起来像是廉价小说里的角色。”
“恰恰相反,我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的语气异常严肃,“这可能是我们迄今为止获得的最为关键、最直接的一条线索!你难道没有将他的呓语与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联系起来吗?”
我皱起眉头,努力思索。“联系?福尔摩斯,一个是被血腥开膛的命案,一个是流浪汉濒死的胡言乱语……”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华生,”福尔摩斯打断我,“首先,‘猎犬’。这并非他首次提及。他反复强调了‘猎犬’,并且加上了令人费解的修饰——‘在墙里跑’,‘没有影子,只有角’。这立刻让我联想到斯特赖德尸体上那个‘小于120度’的角状撕裂伤。如果,我假设,造成那种几何伤口的,并非静态的‘凶器’,而是一个动态的‘生物’呢?一个能够……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空间的结构层面‘奔跑’,甚至穿行于固体之中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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