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完全理解这个几何学上的发现所蕴含的恐怖意义,但作为一名曾在阿富汗战场上见识过各种残酷景象的前军医,我敏锐地察觉到,此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超越寻常、令人心智不适的异常气息。
福尔摩斯并未理会苏格兰场两位警官迥异的反应。他的全部精神已然沉浸于现场的勘验之中,但这次,他的调查方式与我以往所见的任何一次都大相径庭。
他仿佛对受害者伊丽莎白·斯特赖德女士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本身失去了大部分兴趣——尽管那伤口是如此骇人听闻——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尸体周围那片泥泞、污秽的空间。
“华生,”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因全神贯注而显得有些缥缈,“你的观察力向来可靠,而我,像往常一样,需要你提供其他角度的见解。请告诉我,关于这片地面,你注意到了什么?”
我强忍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与污物混合的气味,依言审视着尸体周围泥泞的地面。夜晚的雨水使这里变成了一片泽国,脚印杂乱无章,显然在警方到来之前,已有不少好奇或惊慌的围观者破坏过现场,按照福尔摩斯的说法,可能不久前“刚有一群羊驼从这里跑过”。
“脚印非常杂乱,”我如实汇报,“有尸体发现者车夫的厚重靴印,有戈登警长及苏格兰场诸位警官的皮鞋印,还有一些看来是附近居民的……想在这种混乱中分辨出凶手的足迹,恐怕极为困难。”
“困难,但并非不可能,我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低声道,他已然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了潮湿的地面上,手中的放大镜仔细地扫描着每一寸泥泞。“关键在于,不要去寻找‘人’的脚印。”
“不寻找人的脚印?”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寻找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在尸体周围逡巡。他完全无视了那些最明显、最深的脚印,反而对那些几乎被雨水冲刷殆尽的、极其模糊的痕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时而用尺子精确测量某个凹陷的尺寸与深度,时而用圆规勾勒其轮廓,甚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小银盒,将一些极细微的石膏粉撒入某些特定的痕迹中,再用一把柔软的小毛刷轻轻拂去多余粉末,使那痕迹的形状在深色泥泞的衬托下略微清晰一些。
接着,他用一张透明的赛璐珞片覆盖其上,用一支极细的绘图笔小心翼翼地将痕迹的轮廓临摹下来。
我凑近观察他所描绘的图形,心中的困惑愈发浓烈。那绝非任何我所知的鞋履或靴子所能留下的印记。它们形状怪异,有的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近乎多边形的轮廓,边缘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细微的放射状纹路,仿佛印下这痕迹的物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施加了一种非垂直的、带有撕裂或扭曲性质的力量。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些痕迹的分布也毫无逻辑可言,它们并非沿着一条清晰的行走路径,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机,却又隐隐符合某种诡异几何规律的方式,散布在尸体周围,尤其是头部和脚部所指向的方位。
“看这里,华生,”福尔摩斯指着他刚刚描摹下的一个痕迹,它位于尸体左脚外侧约一英尺处,形状大致像一个扭曲的五边形,但每个边都似乎带着微小的、不自然的弧度。“注意到它的深度分布了吗?并非均匀下沉。靠近中心点的位置最深,向边缘逐渐变浅,但在其中两个‘角’的位置,却又出现了异常的深陷。这绝非体重均匀分布的人类双脚所能造成。”
“或许是某种工具?凶手用来搬运尸体,或者……施行暴行的工具?”我提出一个相对符合常理的推测。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盯着那片泥泞。“什么样的工具会留下这样的印记?它没有轮辙,没有支架的规律压痕。不,华生,这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足迹。”
“生物?”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伦敦下水道中那些硕大的老鼠,或是马戏团可能逃脱的某些异国野兽的影像。
但福尔摩斯立刻打断了我循着常规思路的想象。“并非你我所熟知的任何陆地生物。它的承重方式,它的步态……如果这能称之为步态的话……完全违背了生物力学的基本原理。”
他继续移动,在距离尸体几码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小片土壤,这里的泥泞颜色略深,质地似乎也与周围稍有不同。
他再次取出他的小银盒,但这次不是石膏粉,而是几片洁净的玻璃载片和一把小巧的银质药匙。他极其小心地从那片土壤中刮取了一些样本,分别置于不同的载片上,然后从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化学检测盒里取出几个小试剂瓶。
“注意气味,华生,”他一边进行着操作,一边提醒我。
我依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过滤掉那些令人作呕的常见气味。起初,我什么也没闻到,但很快,一丝极其微弱,却绝不应出现在此地的气味钻入了我的鼻腔。那是一种……类似于雷雨过后空气变得清新的那种气息,但又混合了一种令人不快的、如同海鱼腐败般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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