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苟长生是被脖子上的酸痛疼醒的。
昨晚铁红袖那一记“锁喉抱”威力太大，他严重怀疑这憨货是想在梦里把他直接勒死好继承那两间破瓦房。
他揉着脖子刚走到院子，就瞧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道童正怯生生地站在那棵“神树”下面，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苟宗主，我家小姐请您去青阳观品新茶。”小道童声音细得像蚊子。
铁红袖正蹲在井边磨她那柄比磨盘还大的斧头，闻言霍然起身，斧刃在阳光下晃出一道杀气腾腾的白光：“品茶？我看她是想请你吃巴豆。相公，我陪你去，她要是敢动歪心思，我把她那道观的房梁拆了当柴烧。”
苟长生赶紧按住她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心里腹诽：你去了，她怕是连壶盖儿都揭不开。
“乖，你在家盯着赵账房，那老小子的算盘珠子最近响得不太对劲，我怕他把咱们的房梁也算进去。”苟长生语重心长地忽悠道，“我去去就回，谈的是买卖，你这战神往那一站，生意还怎么做？”
铁红袖歪着头想了半天，觉得有理，又蹲回去继续磨斧头：“行吧，要是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去接你——带上斧头的那种接。”
苟长生整了整略显褶皱的青衫，孤身爬上了青阳观。
观内香烟缭绕，清漪今日穿了一身素白道袍，坐在凉亭里煮茶。
炭火明灭，映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案几上除了茶具，还散落着几片被火烧焦了一半的纸屑。
苟长生眼尖，一眼就瞧出那是昨晚萧景琰撕碎的那封密信。
“坐。”清漪头也不抬，推过来一盏茶，“这是今年刚下的雨前龙井，压得住心火，也压得住酸味。”
苟长生眼角跳了跳，心想这娘们儿难道在长生宗安了监控？
连他昨晚喝山楂符水的事儿都知道。
他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浮沫，没话找话：“茶是好茶，就是火候稍大，带了股焦墨味儿。”
“那是影阁的味道。”清漪将那些残页推到他面前，眼神冷得像冰锥，“萧景琰昨晚发了疯，想把这些证据烧了。可惜，玄剑门的火太小，烧不掉他们的野心。”
她盯着苟长生，忽然冷笑一声：“苟宗主，你说古树通灵，连枯木都能逢春。可它若真有灵，当年长生宗被围攻、你父亲战死的时候，它为何不护？”
这问题问得太刁钻，苟长生放下茶盏，看着杯中打转的茶叶梗，漫不经心道：“树这玩意儿，灵性也分档次。它那时候可能正忙着扎根呢，没空。这不，昨儿个刚缓过劲儿来，就帮我把玄剑门的马厩给收回来了。”
清漪像是被气笑了，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皮纸，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别装了。我父亲生前曾观天象，察地气，这长生宗地下的灵脉早已支离破碎。这图上画得清楚，最多三年，此地必成废土。萧景琰那个蠢货强抢地契，不过是饮鸩止渴。”
苟长生心头一震，目光扫过那张《长生宗地脉图》，虽然看不大懂那些复杂的走势，但那一圈圈红色的标注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拿着它。”清漪将图塞进苟长生怀里，站起身，动作决绝，“回去告诉萧景琰，青阳观正式撤回与玄剑门的联姻。这种与虎谋皮还自以为聪明的货色，我不屑嫁。”
她转身欲走，腰间一枚温润的玉佩在走动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苟长生扫了一眼，那玉佩上有一道狰狞的裂痕，分明是刚被人暴力砸开又强行拢在一起的。
那是萧家的定亲信物，如今碎成这样，想来两人是彻底撕破脸了。
苟长生揣着地脉图下山时，步子飞快，心里却在打鼓。
三年？
三年后要是灵脉枯了，他这“绝世高人”的人设不就塌房了？
还没走到宗门门口，就瞧见赵账房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山路跑来，一边跑一边擦汗。
“宗主！坏菜了！出大事了！”赵账房嗓门都劈了。
苟长生心里一沉：“影阁杀过来了？还是萧景琰去告官了？”
“都不是！”赵账房跑到跟前，撑着膝盖大喘气，“玄剑门那帮损贼，在城里到处散布谣言！说您那棵树根本不是什么显灵，是……是找了十几个壮劳力，攒了一个月的陈年鸟粪给催出来的！”
苟长生愣住了。
“现在全城百姓都在传，说长生宗的新芽带股屎味儿，根本不是什么神迹，是‘神粪’！”赵账房急得直拍大腿，“这名声要是臭了，咱们刚收的香火钱怕是要被人讨回去啊！”
苟长生沉默了三秒，忽然嘴角一歪，露出了那个让赵账房背脊发凉的腹黑微笑。
“怕什么？名声臭了，那是因为咱们没给它贴金箔。”苟长生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笑得云淡风轻，“传令下去，明日咱们在宗门门口摆‘灵芽宴’，就说那新芽乃是汲取了地气精华。既然他们说是鸟粪，那咱们就请全城百姓尝尝这‘神粪炖豆腐’。当然，名字得改改，叫‘九天朱雀露’。”
赵账房听得一愣一愣的：“啊？这……这能行？”
“信我的，只要这豆腐卖得够贵，他们就只会觉得是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而不是我的树出了问题。”
苟长生一边盘算着怎么把那地脉图的价值压榨到极致，一边斜眼看向宗门前那个空荡荡的马槽。
萧景琰滚蛋时，恨不得把地皮都刮走三尺，唯独这沉重的石制马槽被留了下来，像是个无声的嘲讽。
“赵账房，别光顾着豆腐。”苟长生指了指那马槽，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光，“找几个石匠，把这玩意儿往祖祠门口挪挪。我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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