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那身亮红色的官服在废墟里晃得人格外眼晕,像只刚炸毛的大红公鸡。
苟长生正猫着腰,撅着屁股蹲在那尊刚落地、还带着浓烈生漆味的紫檀香案旁。
他手里捏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瓦片,一边装作诚惶诚恐地擦拭底座,一边借着袖子的遮掩,用力刮着香案侧边的红漆。
“轻点,这可都是本官的一片赤诚!”县令在后头喊。
苟长生翻了个白眼,心说赤诚你个大头鬼,这漆味儿冲得能毒死三头牛,八成又是哪个小作坊加急赶出来的豆腐渣工程。
他指甲盖里塞满了红漆泥,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接缝处抠开了个极窄的小口子。
趁着周围人都在围观县令作秀,苟长生闪电般从怀里摸出一卷泛黄的纸塞了进去。
那是他昨晚熬夜用浓茶浸过、又被小豆子用屁股坐皱的伪造“影阁密令副本”。
只要有人来查,这就是“从长生宗圣物中搜出的铁证”。
“谁敢动我相公的香案,我就把他脑袋当香炉。”
一声闷响。
铁红袖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马槽边,正抱臂看着那帮忙进忙出的官差。
她脚底下咔嚓一声,那块原本用来垫马槽的青砖硬生生被她踩成了一堆碎渣。
几个正打算上前挪动香案的衙役脖子一缩,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三步,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相公,你拜完了没?”铁红袖低头看他,眼里闪着一种“只要你说不爽,我就把这县令也塞进马槽”的清澈愚蠢。
“拜着呢,求祖师爷保佑咱们黑风……啊不,长生宗岁岁平安。”苟长生拍拍手站起来,顺势在衣摆上蹭掉了红漆。
这“岁岁平安”四个字还没落地,不远处赵账房的声音就破了功:“轻点!那可是玄剑门压箱底的白瓷,碰碎一个从你月钱里扣!”
县府的衙役们正苦哈哈地帮着赵账房搬家,玄剑门这回输得裤衩都不剩,库房里的陈年老账全落到了赵账房那把快敲冒烟的算盘底下。
午后的日头毒得让人发蔫。
苟长生坐在歪脖子神树下的阴影里,看着一棵盆栽发呆。
那是花匠老秦刚送来的,美其名曰“贺宗主大捷”的百年铁骨梅。
这花长得跟老秦的脸一样,干巴巴的没个精神。
“宗主,这花金贵,得搁在祠堂第三阶听听经,才能活得长。”老秦临走前,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往祠堂门口瞄了一下。
苟长生接过花盆,指尖无意间划过盆底,瞳孔骤然一缩。
那粗糙的陶底上,被指甲抠出了几个极其细小的印记:地契真本在祠堂第三阶。
他手一抖,差点把这“百年铁骨梅”当场摔了。
阿忠那小子临死前交出来的地契……竟然只是个引子?
那真正能要了萧家老命的玩意儿,居然一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当晚,乌云遮月,连山上的虫鸣都透着股子肃杀。
苟长生提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借口“祭祖净手”,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祠堂。
哑伯还是那副死样,蹲在门口的阴影里磕旱烟,像是块长了苔藓的石头。
苟长生绕到香案后头,蹲在第三级青石阶前。
他屏住呼吸,手指顺着石缝一点点往里抠。
“嘶——”
指尖碰到了一层油乎乎的布包。
他猛地往外一拽,一张保存完好、盖着大离王朝前代内务府金印的地契赫然出现在眼前。
有了这东西,他就是把玄剑门的祖坟改成公厕,官府也得说那是“地尽其用”。
然而,当他把地契翻过来时,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背面,是一行干涸发黑的血字,笔触凌厉,透着一股要把纸背戳穿的恨意:
“影阁已知灵脉未枯,三日内必焚祠夺脉。”
字迹还没看清,一股浓烈的酸甜味儿猛地从背后钻进鼻孔。
“相公,大半夜的你对着地板练功呢?”
铁红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手里端着个黑乎乎的陶碗。
她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搂住苟长生的脖子,那力道差点没把他当场送去见祖师爷。
“喝了。赵账房说你这两天眼神发虚,这是特制的符水,我多加了三钱山楂,专治心虚。”
苟长生被勒得翻白眼,被迫张嘴,那一股子酸得能把牙根化掉的液体瞬间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咳咳……咳!”
他一边抹嘴,一边借着灯火偷瞄铁红袖。
她的袖口处,隐约沾着几片亮晶晶的碎屑。
那种冷冽的、透着青芒的金属光泽,苟长生太熟悉了——那是玄剑门“青霜剑”特有的寒铁屑。
这憨货,白天那一脚不仅把萧景琰踹废了,怕是还顺手用肉掌削了人家半寸剑尖。
“看啥?俺脸上有花?”铁红袖挑了挑眉,顺手接过苟长生手里的灯笼,“走,回屋睡觉。哑伯今晚又在那儿抽邪烟呢,熏死个人。”
苟长生回头望去。
祠堂的新香案前,哑伯不知何时又燃起了一炷紫檀香。
青烟在死寂的室内慢悠悠地飘荡,却并没有向上升,而是像受了什么邪风吸引,歪歪斜斜地指向了东南方。
那里,是青阳观的方向。
苟长生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嘴里那股山楂的酸味,怎么压也压不住那股子从脚底板冒出来的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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