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躺在寝殿的凤床上,锦帐低垂。沈安安侧耳倾听,确认外间无人,这才从枕下摸出了那枚林嬷嬷刚刚换上的、新的安神香饼。
香饼的外观与之前那枚特制的几乎一模一样,淡青色,宁神的淡香。
她小心地翻转,在底部同样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米粒大小的金色顾字。
指尖有些微微发颤,她稳了稳心神,用准备好的细银簪,再次挑开底部隐秘的蜡封。
一根比之前更细些的、卷得紧紧的空心芦苇管滑了出来。
取出芦苇管中的纸卷,展开。
纸是寻常的素笺,上面的字迹却让沈安安微微一怔——并非她预想中的毛笔字,而是一种极其工整、略带硬朗的……硬笔字?
像是用特制的细笔蘸墨书写,笔画清晰,结构端正,与这个时代常见的书法截然不同,倒是更像她前世见过的钢笔字。
顾晚晴的回信言简意赅,条理清晰:
“信已阅。事可行,然需时日,步步为营。
安置之策:可分三类。其一,愿归家者,需其家族明确接纳保证,我可暗中斡旋施压,并助其备足嫁妆,保其归家后不至受辱。
其二,愿自立者,可安排至我在江南、蜀中等地所设之女子工坊、善堂、女学,授以技艺,以管事、教习等身份立足,衣食无忧,且有姐妹互助。
其三,一心向佛或欲求清净者,可助其入可靠之庵堂修行,捐足香火,保其清静。
亲王私情,此事最险。
晋王其人,据查非莽撞之徒,亦有几分真意。
然宫规森严,几无转圜余地。
唯一之机,在于李代桃僵与死遁。需详尽规划,时机、接应、善后,缺一不可。且需温才人自身意志坚决,晋王全力配合,稍有差池,满盘皆输。建议先确认二人决心,再谋细节。
三日后,畅春园西角门处,每日辰时,会有固定菜农送菜入内。
其中一名唤周娘子的妇人,乃我可信之人,粗通文墨,擅女红厨艺,可借教授宫女之名义,与妃嫔接触。
初步名单,可由你定。此人只负责观察传递消息,具体事宜,仍需你我商定。
事不易为,然值得一搏。望谨慎,亦望坚定。阅后即焚。”
信末,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简单的笑脸符号。
:-)
沈安安将信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仔细咀嚼。
顾晚晴的思路清晰而大胆,提供的方案虽然听起来仍困难重重,但至少给出了具体的方向和可行的路径。
尤其是李代桃僵与死遁,虽险,却是解决温玉衡困境几乎唯一的可能。
她将信纸凑近床头的烛火,看着那工整的硬笔字迹和末尾那个跨越时空的笑脸,在火焰中蜷曲、变黑、化为灰烬。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她才轻轻舒了口气,将灰烬碾散。
心中那块巨石,似乎被撬动了一角。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人与她同行,有人给出了地图和工具。
接下来的三日,沈安安如常生活,只是心中多了一份沉静的筹划。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阿史那云、赵婉如,乃至陈才人、孙才人等人。
在与她们的闲谈中,她会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宫外的生活,引向女子可能从事的活计,引向对未来的模糊憧憬。
阿史那云的反应最直接:“若能像我们草原上的女子一样,自由骑马放牧,或是管理一部分牛羊毡帐,那才痛快!可惜在这里……”她耸耸肩,未尽之言是环境的限制。
赵婉如则总是微笑着,将话题圆滑地引回:
“臣妾愚钝,能协助娘娘打理些琐务,已是幸事。宫外天地虽大,却也纷扰。倒是娘娘提起的那些女子工坊、善堂,听着倒是既能帮扶孤弱女子,又能做些实事,是积德的好事。”
剩下的人则多是沉默或附和,眼神中偶尔闪过迷茫或一丝微弱的向往,但更多的是长久规训下的麻木和顺从。
沈安安默默记下这些细微的反应。
她也将更多温和的关切投向温玉衡。
或许是别苑相对宽松的环境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沈安安持续的、不带逼迫的关怀让她稍稍放松,温玉衡的气色虽仍不好,但来澄瑞斋的次数多了一两次,偶尔也会对孩子们露出真心的、短暂的笑容。
沈安安依旧不提敏感话题,只与她分享些园中的趣事,或是孩子们稚气的言语,间或问问她在家时喜欢做什么,可曾学过什么特别的技艺。
温玉衡起初还有些防备,后来见沈安安真的只是闲话家常,也渐渐能多说几句。
她提到在家时,母亲曾请人教过她双面绣的技法,她很喜欢,能一个人安静地绣上大半天;也提到曾跟着家中老仆学过几样江南点心,父亲夸她手巧。
沈安安便顺势道:“那日后可得尝尝玉衡的手艺。这园子里小厨房用具齐全,食材也新鲜,你若得空,教教小厨房的人,或是咱们自己动手做些,给孩子们换换口味,也是乐趣。”
温玉衡眼眸微微亮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日,晨光熹微。
沈安安醒得比平日略早。
她独自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澄瑞斋西侧,隐约可见一道供仆役货物进出的角门。
时辰尚早,园中静谧,只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啁啾。
辰时整,角门方向传来些许人声和车轱辘的声响。
沈安安凝目望去,只见几辆装着新鲜蔬菜瓜果的板车被推了进来,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菜农低头跟着管事嬷嬷向内膳房方向走去。
其中有一个妇人,身形比旁人略高些,步履沉稳,虽低着头,但背脊挺直。
她似乎感应到什么,在走过一段距离后,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朝澄瑞斋这边瞥了一眼。
目光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像任何一个偶然抬头的普通农妇。
但沈安安知道,那就是周娘子,顾晚晴派来的眼睛和耳朵,也是她计划中,连接宫廷与外界、试探妃嫔们真实意愿的第一座桥梁。
她轻轻关上窗,走回床边。卫褚还在沉睡,眉宇舒展。
沈安安凝视他片刻,俯身在他唇角印下一个极轻的吻,然后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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