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整,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王成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一把最普通的不锈钢锅铲,却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调试精密仪器的工程师。灶台上的火苗稳定地燃烧,发出均匀的轻微呼呼声。平底锅里的食用油开始泛起几乎不可见的细密波纹,根据他刚刚通过视觉对油面反光波动频率的分析,以及嗅觉捕捉到的油脂分子开始活跃的细微变化,他判断油温即将达到最适合煎蛋的摄氏一百五十度左右。
这种将感官信息瞬间量化为具体数据的能力,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割裂。过去的他,依靠的是经验和手感,所谓的“油热了”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现在,一切都有了精确的数字支撑。
他拿起一枚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蛋壳应声裂开一道完美的缝隙,蛋清和蛋黄流畅地滑入锅中,发出“滋啦”一声悦耳的脆响。他甚至能通过声音判断出蛋清与热油接触的瞬间,蛋白质凝固的均匀程度。他盯着那枚在油中慢慢凝固的鸡蛋,微观洞察力让他能看到蛋清边缘从透明变为乳白色的精确过程,以及蛋黄表面那层薄膜形成的细微纹理。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刻意维持的“正常”外表之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不让它们显得过于精准和高效,偶尔还会模仿过去那种略带笨拙的停顿。扮演“正常人”,比他预想的要耗费更多心神。
卧房的门轻轻响了一声。王成没有回头,但他高度集中的听觉已经捕捉到了林薇略显虚浮的脚步声。她出来了。
他端着两盘煎蛋和加热好的牛奶走到狭小的餐桌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疲惫。林薇已经坐在了那里,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的牛奶。她换上了干净的职业装,脸上也化了淡妆,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和彻夜未眠的憔悴,但在王成被强化的观察力下,这一切掩饰都如同透明。
她的眼白布满了细微的血丝,眼角因为频繁擦拭而微微发红,粉底也无法完全遮盖眼底的青黑。她搅拌牛奶的动作频率略快,显示出内心的焦躁不安。最重要的是她的微表情——嘴唇紧抿,在他不注意的瞬间会快速瞥他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疑虑、审视,以及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恐惧。
数据分析:情绪状态不稳定,信任度极低,处于高度警觉的观察期。
“吃吧。”王成将盘子推到她面前,声音尽量放得温和。
林薇没有动煎蛋,只是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王成,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了。预料之中的质询。
王成早已在脑海中推演过数个版本的答案。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里刻意流露出适当的困惑和后怕:“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雨太大了,路很滑,好像是为了避让什么东西,方向盘打猛了……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我有点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路边的草丛里了,车……估计是掉下去了。”
他语速平稳,带着一丝回忆的艰难:“我爬出来,身上哪里都不疼,就是有点懵。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我在路边等了很久,没车,雨又大,就迷迷糊糊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后来好像在一个公交站台后面避雨,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天就亮了,然后就走回来了。”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警方会发现车里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痕迹,一个从那种高度坠崖的人怎么可能毫发无伤?但这些矛盾,正是他可以利用的。认知滤网让他无法说出真相,而一个充满疑点、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经历,反而比一个完美的谎言更可信,因为它将解释的责任部分转移给了听者——林薇会自己用“他受了惊吓记忆混乱”、“运气好到不可思议”等理由来脑补这些矛盾。
果然,林薇的眉头紧紧皱起,她显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但她看着王成平静(他努力维持的)的脸,以及身上确实连一块淤青都没有的事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或许,在她内心,丈夫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细节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又或许,经济的重压让她暂时无暇去深究这超自然的幸运。
她重新低下头,拿起筷子,默默地开始吃煎蛋。餐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就在这时,王成那被强化的听觉,再次捕捉到了门外楼道里的动静。是对门那对夫妻。不同于昨天的激烈争吵,今天早上,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绝望后的颓然。
“……问了派出所,立了案,但说追回希望不大,让我们等通知。”男人的声音沙哑。
“等通知……等到什么时候?下个月孩子学费怎么办?”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兼一份职……或者,先把我的游戏机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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