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震动如同垂死者的最后痉挛,持续了片刻,最终与铃声一同沉寂下去。屏幕暗了下去,林薇的名字被黑暗吞没。王成的目光从手机移开,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那些关于“终结”的搜索结果。然而,那短暂的干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却不是更深的决绝,而是一种连自我了断都提不起力气的、彻底的虚无。
他关掉了浏览器,清空了搜索记录。仿佛刚才那个疯狂寻找解脱方法的不是他自己。他站起身,动作迟缓得像一个生锈的提线木偶,走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眼神里是一片荒芜的死寂。他没有回避,只是麻木地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接下来的日子,王成进入了一种更加彻底的行尸走肉状态。他甚至不再开灯,任由房间被昏暗笼罩。白天,他蜷在沙发上或地板上,任由时间流逝;夜晚,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直到天色微亮。饥饿感来了,就机械地咀嚼一些能找到的食物,味觉似乎已经失灵。口渴了,就对着水龙头灌几口冷水。
他不再思考未来,不再懊悔过去,甚至不再感受当下的痛苦。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知,仿佛都被一层厚厚的、隔音的玻璃罩子隔绝了。他活在罩子里,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无声无息。
偶尔,会有电话响起。除了林薇又打过两次之外,还有几个未知号码,或许是催缴房贷的银行,或许是其他什么机构。他一概不接。门铃也响过,大概是物业或者邻居,他同样毫无反应。他将自己与外界彻底切断,主动沉入了一片自我放逐的、绝对的孤岛。
房间里弥漫的气味越来越难闻,外卖垃圾和灰尘堆积。但他毫不在意。身体的肮脏与环境的污浊,与他内心那片荒芜的废墟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这天下午,一阵与以往不同的、极其执着甚至带着几分粗暴的敲门声响起。不是手指的轻叩,而是拳头用力捶打门板的声音,“咚咚咚!”震得门框似乎都在颤动。
王成躺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王成!王成先生!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粝的喊声,毫不客气。
紧接着,另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加入:“王先生,我们是XX银行信贷管理部的!关于您的房贷逾期问题,请开门配合我们沟通!否则我们将采取进一步措施!”
催收的。终于上门了。
王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动弹。他甚至将沙发上的一个靠垫拉过来,盖住了自己的头,试图隔绝那噪音。
门外的喊话和捶打持续了五六分钟,夹杂着几句低声的抱怨和商议。
“……看来是真不开门了。”
“妈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走程序吧,申请强制……”
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王成拿开靠垫,缓缓坐起身。房间里依旧昏暗,但他的心脏却在沉寂多日后,第一次清晰地、沉重地跳动起来。强制?他们能怎么做?冻结资产?他还有资产可冻结吗?拍卖房子?
拍卖房子……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也好。反正这个家已经名存实亡了。反正他也无力维系了。失去就失去吧。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两个穿着银行制服的身影正钻进一辆轿车,很快驶离了小区。阳光刺眼,他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是一条短信。
他麻木地掏出手机,点开。
发件人赫然是XX银行。
短信内容冰冷而公式化,却带着法律文书般的沉重压力:
“王成先生:您尾号xxxx的房贷账户已严重逾期,欠款本金、利息及罚息总计人民币87,652.41元。经多次催收未果,我行拟根据合同约定,启动法律程序申请对抵押房产(地址:XX市XX区XX路XX小区X栋X单元XXX室)进行司法处置(拍卖)。本通知为正式告知,后续法律文件将送达您登记地址。请慎重对待。”
司法处置。拍卖。
白纸黑字,再无转圜余地。
王成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开始很轻,带着气音,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在这空旷、肮脏的房间里回荡,显得异常刺耳和癫狂。
他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分不清那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干干净净。
笑声戛然而止。
他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冰凉的泪痕。眼神里那片死寂的荒芜,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虚无所取代。
他走到玄关,目光落在鞋柜上方挂着的那串车钥匙上。那辆普通的家用轿车,还是几年前家里条件尚可时买的,如今也蒙了一层灰。
他伸出手,取下了车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冷触感刺痛着皮肤。然后,他拉开房门,第一次,主动地,走进了外面那个他躲避已久的世界。午后的阳光迎面扑来,晃得他一阵眩晕。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即将被拍卖的、名为“家”的牢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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