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与刺骨的寒意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挤压感,仿佛置身于深海之底,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紧随而至的,是浸透骨髓的阴冷,这寒意并非寻常冰雪,而是一种侵蚀生机、冻结神魂的寂灭之气。他猛地睁开眼,混沌金丹本能运转,灰蒙蒙的光晕自体表浮现,艰难地抵御着外界的侵蚀。
眼前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光线在此地被某种力量吞噬、扭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与扭曲的影子。他正躺在一个不断摇晃前行的物体上,触手所及,冰冷而粗糙,像是某种生物的甲壳。神识艰难地铺开,勉强感知到这是一个狭长的、如同舟楫般的结构,正在一片粘稠、死寂的黑色“水流”中缓缓航行。水流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归墟气息。
他试图坐起,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闷哼一声。经脉中寂灭之力与混沌灵力仍在激烈冲突,先前强行施展“逆寂灭指”的反噬远比想象中严重。他立刻内视,心头一沉。混沌金丹光芒黯淡,表面裂纹密布,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仅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修为赫然跌落回了筑基后期,且极不稳定。
“小婉……”他强忍剧痛,第一时间搜寻苏小婉的气息。然而,神识在这片黑暗中被严重压制,只能延伸出数丈范围,除了身下这“舟”和死寂的“水流”,感知不到任何生命迹象。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爆炸发生时,他隐约感觉到苏小婉被一股力量卷走,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一个沙哑、古老,仿佛两块石头摩擦般的声音,自前方黑暗中响起:
“你醒了,外来者。”
林玄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舟”首,盘膝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身披一件由某种暗色兽皮缝制的简陋袍子,身形佝偂,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正静静地注视着他。此人气息极其隐晦,与周遭的寂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主动开口,林玄竟未能察觉其存在。
“你是谁?这是何处?与我一起的那位女子何在?”林玄强压伤势,沉声问道,语气保持着警惕。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佝偂老者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更高!但其气息中正平和,并无星狩那般阴邪之感。
老者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无尽的黑暗深处:“此地,乃归墟之肠,万物残骸沉淀流转之径。老朽乃‘守墟人’一脉,你可以叫我‘墟翁’。”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至于那位身负太初气息的女娃……她的下落,老朽亦不知晓。归墟爆炸,时空紊乱,她被卷向了何处,唯有归墟本身知晓。”
守墟人?归墟之肠?林玄心中震动,仙尊记忆碎片中似乎有零星记载,传说在归墟深处,存在着一些古老的存在,他们并非归墟孕育,而是因各种原因滞留于此,逐渐适应了寂灭环境,形成了独特的传承。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救了我?”林玄看向身下这艘奇特的“舟”,它似乎能在这恐怖的归墟之肠中航行。
墟翁微微颔首:“老朽感应到寂灭锁链异动与太初气息的爆发,循迹而去,只发现你漂浮在残骸中,便将你捞起。你能在爆炸中存活,且身负奇异混沌之力,倒是罕见。”他顿了顿,幽绿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林玄的伤势,“你的金丹受损极重,道基濒临崩溃,需尽快寻地疗伤。否则,不出三日,必被此地寂灭之气同化,神魂俱灭。”
林玄沉默,他知道墟翁所言非虚。此刻的他,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前辈可知,如何离开这归墟之肠?我必须找到她。”
墟翁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淡:“归墟易进难出。此地法则与外界迥异,空间层层叠叠,无常规路径可循。至于离开……除非找到传说中的‘归墟之眼’的薄弱节点,或者,拥有足以撕裂归墟法则的至高力量。”他看向林玄,“以你如今状态,妄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林玄心沉谷底,但眼神依旧坚定:“无论如何,我必须一试。还请前辈指点。”
墟翁凝视他片刻,缓缓道:“你体内的混沌之力,与归墟的‘无’之本源,似有相通之处。若能彻底明悟寂灭与创生之循环,或有一线生机。前方不远处,有一处相对稳定的‘遗落之礁’,老朽可送你至彼处暂避。能否悟道、能否离开,看你自身造化。”
说完,墟翁不再言语,专心驾驭着“骨舟”,在黑暗中无声滑行。
林玄盘膝坐下,压下心中对苏小婉的担忧,强迫自己冷静。他明白,此刻慌乱毫无意义,恢复实力才是首要任务。他取出仅存的疗伤丹药服下,全力运转混沌金丹,引导着那微弱的混沌之气,小心翼翼地修复着金丹裂纹,驱逐着侵入经脉的寂灭之力。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如同刀割,但他凭借坚韧的意志,一点点地稳固着濒临崩溃的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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