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那番关于“冰霜妖狼”可能不仅仅是南下猎食,而是被迫迁徙,甚至可能是更大灾变前兆的推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盟约高层心中激起了更深的涟漪。面对这种力量、速度、防御都超乎常理,且似乎与某种古老、怨念乃至自然异变相关的存在,常规的军事思维和猎人经验似乎都触及了理解的边界。乌尔塔那句“先解决一边”的怒吼犹在耳边,但具体该如何“解决”,尤其是面对妖狼这种敌人,却依然茫无头绪。
当人力与武器似乎都难以对抗时,一种近乎本能的想法开始浮现:或许,需要借助同样“非人力”或“超越常理”的力量。而盟约内部,以及他们刚刚接触到的、那支蒙古商队中,恰好存在着掌握此类古老知识的人。
鄂伦春和鄂温克的老猎人、老萨满(虽然林大山已牺牲,但仍有其他通晓传统仪式与山林之灵沟通的长者),他们世代居住于山林,信奉万物有灵,拥有与自然、与祖先、与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沟通的独特方式与传承。而来自北方草原的蒙古老萨满,其部族传说中对“冰霜妖狼”的直接描述,更是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
“看来,得问问‘老天’,或者问问那些比咱们更懂这片土地‘脾气’的老家伙了。”乌尔塔在与杨震霆、谢尔盖等人商议后,做出了决定。他们将举行一场联合的祈请仪式,地点就设在盟约的精神核心——狼灵祭坛。
这将是一场融合了鄂伦春、鄂温克的山林之灵祭礼,与蒙古草原萨满通灵仪式的特殊尝试。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获取关于“冰霜妖狼”的真实本质、其南下的缘由,以及……可能存在的弱点或应对之法的启示。
仪式的准备庄重而神秘。狼灵祭坛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银狼雕像在阴沉的天空下依旧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鄂伦春的猎手们贡献了最纯净的雪水、新鲜猎取的鹿心脏(作为最虔诚的祭品),以及采集来的、带有特殊香气的松枝和杜香草。鄂温克的长者则带来了绘有古老山林纹路的桦树皮鼓,以及用驯鹿角、兽骨和彩色石子串成的法器。蒙古老萨满虽然身体虚弱,但在得知意图后,眼中燃起了异样的光芒,他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已经磨损不堪的皮鼓,一小袋据说来自圣山脚下的泥土,以及几根颜色奇异的禽类羽毛。
谢尔盖作为沟通桥梁,紧张地向各方解释着仪式的意图和步骤,力求减少因文化差异可能产生的误解或不敬。他深知,这种尝试充满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招致未知的风险,但眼下已别无他法。
仪式在一个阴云密布、寒风呼啸的午后开始。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乌尔塔、杨震霆、谢尔盖、刘满仓、山爷等少数核心成员,以及参与仪式的几位长者和萨满在场。气氛肃穆得近乎凝滞。
首先由鄂伦春和鄂温克的长者主持祭拜山林之灵与祖先的仪式。他们用古老的语言吟唱着悠长而苍凉的调子,向银狼雕像泼洒雪水,敬献鹿心,燃起松枝和杜香草。烟雾缭绕升起,带着辛辣而清冽的气息,盘旋在祭坛上空,仿佛沟通的桥梁。鼓声缓缓响起,沉稳而富有节奏,与心跳共鸣。
接着,蒙古老萨满走上前。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虽然破旧、但依稀能看出昔日华丽的萨满法衣,上面缀满了铜镜、骨片和彩带。他先是用蒙语低声祈祷,将那袋圣土撒在祭坛前,然后盘膝坐下,将那面皮鼓置于膝上,闭上了眼睛。
鼓点变了。从鄂伦春鼓声的沉稳山林之韵,转变为一种更加急促、更加飘忽、仿佛模仿马蹄奔腾与狂风呼啸的节奏。老萨满的身体开始随着鼓点微微摇晃,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哼唱。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呼吸变得粗重。
谢尔盖紧挨着老萨满跪下,全神贯注地倾听,试图捕捉任何可能有意义的音节或词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似乎也小了一些,只有鼓声、吟唱声和松枝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的烟雾似乎更加浓郁,光线也愈发昏暗,仿佛黄昏提前降临。
突然,老萨满的吟唱声戛然而止!鼓声也在一记重击后停住。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寒热交加,牙关咯咯作响。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但瞳孔却涣散无神,仿佛失去了焦点,只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和缭绕的烟雾。他的脸色变得青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一种苍老、干涩、仿佛从极遥远的时空传来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不是他平时说话的声音,音调古怪,节奏破碎,混杂着蒙语和一些更为古老、连在场的蒙古商队成员都听不懂的词汇。
谢尔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个他能分辨的音节,并立刻用汉语低声、快速地翻译给身边的乌尔塔和杨震霆听。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任务,老萨满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隐喻和象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得如同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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