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五，通州漕运梗阻事件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一则更加惊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飞速传开——墨香商号联合京城数家有实力的商号，即将发行一种名为“漕运便利股”的新奇物事！
起初，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大多不明所以。但很快，最新一期的《晟时报》用整整两个版面的篇幅，刊载了一篇由墨香商号东家林墨亲自署名的长文《漕运通塞关乎国计民生，集股兴利乃纾困良策刍议》，将这“漕运便利股”解释得清清楚楚。
文章先是痛陈漕运积弊对商民之苦、对朝廷之损，笔锋一转，提出“堵不如疏，官办不如商助”的新思路。所谓“漕运便利股”，即由数家商号联合出资，组建一个“漕运便利社”，募集资金，专门用于疏浚漕河关键河段、修缮码头、购置拖船、雇佣熟练漕工，并在沿途设立补给点，为过往官民商船提供有偿的引航、拖带、补给服务。购买此股者，即为“便利社”东家之一，不仅可优先、优惠使用这些便利服务，更能根据“便利社”年度收益分得红利！
文章写得深入浅出，将复杂的商业集资运作，包装成“聚沙成塔、利国利民”的善举，并信誓旦旦地列出了详细的出资计划、预期收益估算（数字颇为诱人），以及由户部、工部几位致仕老官担任“监理”的承诺，以显信誉。
此文一出，顿时在京城商界乃至部分小有积蓄的市民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以往商人做生意，多是自家独资或几家合伙，风险自担。这种面向大众募集资金、按股分红的方式，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若真能如文章所说，疏通漕运节点，那过往船只效率大增，损耗大减，这“便利社”的收益岂能少了？更何况，还有几位致仕老官作保，听起来颇为可靠。
“这……这林墨，真是敢想敢干啊！”茶楼里，一个绸缎商捏着报纸，啧啧称奇，“这不就是变着法儿，把大家的银子聚起来，去赚漕运的钱吗？”
“高风险高回报啊！”旁边有人接口，“不过要是真能做起来，那可是躺着收钱的买卖！比放印子钱还稳妥！”
“我看悬！漕运那是朝廷的命根子，能让一群商人插手？怕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然，不然，没见报纸上说吗？这是‘商助’，辅助官办，解决漕运不畅的难题。朝廷正为漕运头疼呢，说不定乐见其成？再说，又不是去抢漕帮的饭碗，是提供服务，你情我愿的事儿……”
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但毫无疑问，“漕运便利股”和墨香商号林墨的名字，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少心思活络的商人，已经开始暗中打听这“股票”何时发售，作价几何了。
就在市井热议的同时，晋王府书房内，气氛却是一片阴郁。
“混账东西！”晋王赵瑁将一份《晟时报》狠狠摔在案上，面沉似水，“这林墨，真是打不死的蟑螂！通州没掐死他，反倒让他想出这么个刁钻的法子！漕运便利股？哼！巧立名目，聚敛民财，其心可诛！”
下首坐着谋士公孙先生和刚刚从通州吃了瘪回来的漕运总督府一名心腹郎中。那郎中战战兢兢道：“王爷息怒。此事……此事看似荒唐，但……但林墨此人，惯会蛊惑人心。他拉上几家商号，又搬出几个致仕的老家伙站台，眼下民间议论，竟多有赞同之声。若真让他办成了，不仅让他躲过一劫，更能在漕运这事关国脉的领域插上一脚，后患无穷啊！”
公孙先生捻着山羊胡，阴恻恻地道：“王爷，此子确实不容小觑。他此举，看似商业行为，实则是一石二鸟。一来，化解自身漕运受阻的危机，甚至反客为主；二来，若真让他掌控了部分漕运节点的服务，就等于扼住了南货北运的部分咽喉，其势必将大增！此风绝不可长！”
“本王岂不知其中利害！”晋王烦躁地踱步，“只是如今他借报纸造势，民间群情涌动，我们若强行打压，反倒落个阻碍利民新政的口实！可恨！”
“王爷，明着打压不可取，但我们可以暗中行事。”公孙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这‘便利股’，根基在于‘信’字。若这信誉垮了，自然烟消云散。”
“先生有何妙计？”
“首先，可让人上书弹劾，就说林墨此举名为利民，实为与朝廷争利，架空漕运衙门，有损国体。其次，可暗中散播消息，就说这‘便利股’根本是骗局，墨香商号早已外强中干，发行股票只为圈钱填补亏空。再者……”他压低了声音，“他这‘便利社’总要人手做事吧？我们或可派人混入其中，关键时刻制造些‘意外’，比如船只搁浅、货物损毁，让他这‘便利’变成‘不便’，看他如何向那些买了股票的‘东家’们交代！”
晋王闻言，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就依先生之计。还有，苏文正那边，怎么样了？”
“回王爷，”公孙先生道，“苏小姐所中之毒，乃是‘百日眠’，毒性缠绵，太医院那帮庸医确实难解。苏文正爱女心切，如今已是方寸大乱。只是……要他公然投靠王爷，似乎还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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