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留着他闭关三年半的沉肃气息，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是他从前用来凝神的。
他没点灯，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抬手的劲都欠奉。
方才为父母调理身体，看似轻松，实则耗去了他近三成的内力，更别说精神力的损耗——毕竟是滋养衰老的脏腑、修复陈年的旧伤，每一缕能量都要精准控制，半点马虎不得。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夕阳的余晖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痕。
王浩闭上眼，依照记忆里的法门，缓缓调整着呼吸。他双腿微屈，脚心相对，双手自然交叠放在丹田处，脊背松而不垮，正是睡功蜇龙法的修炼姿势。
这法子最是玄妙，看似是睡，实则是炼，能在沉睡中引动天地灵气，滋养耗损的内力，比寻常打坐恢复快了数倍不止。
意识渐渐沉下去，丹田内的阴阳内力如同两条温顺的游龙，缓缓盘旋起来。
随着吐纳的节奏，窗外的月光、星子的微光，还有那弥漫在夜色里的草木气息，都化作丝丝缕缕的清气，顺着毛孔渗入体内，汇入丹田。
内力一点点充盈起来，精神力也像是干涸的河床被清泉漫过，渐渐恢复了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外传来母亲拔高的声音，带着饭菜的香气飘进来：“小浩！醒醒！吃饭了！”
王浩的意识从混沌中浮上来，眼皮动了动，嗓子里溢出一声含糊的“知道了，妈”。
他缓缓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墨色，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漏进来，映得屋里朦朦胧胧的。
他坐起身，只觉浑身舒畅，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丹田内的内力又变得充盈饱满，精神力也恢复了巅峰状态。
他趿着拖鞋走出卧室，餐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清蒸鱼、炒青菜、红烧肉，还有一碗冬瓜海带排骨汤，都是他爱吃的。
父母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见他出来，王母连忙招手：“快来吃，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王浩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软糯的肉质在嘴里化开，满是家的味道。
饭桌上，父母又开始念叨起旅游的事，说想去邻市的古镇逛逛，听说那里的夜景特别美。王浩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句，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王浩主动收拾了碗筷，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冲走了身上最后一丝慵懒。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棉质睡衣，回到卧室，关了灯，躺在床上。
夜色渐深，客厅里的电视声渐渐小了下去，父母也回房休息了，整栋屋子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王浩闭上眼睛，心神渐渐沉入丹田。这一次，他没有引动内力修炼，而是将精神力提到了极致。
他要做一件从前从未试过的事——魂游红尘。
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丹田涌起，包裹着他的意识，缓缓向上，脱离了肉身。
王浩只觉浑身一轻，像是挣脱了千斤枷锁，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能随风而去。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眉眼清晰，呼吸平稳，正是他的肉身。
而此刻的自己，却是以灵魂的形态存在着。
他的灵魂凝实得不可思议，轮廓清晰，五官分明，甚至能看到睡衣的纹路，若是有外人在此，定会以为是另一个王浩站在那里，半点看不出魂体的虚幻。
王浩有些新奇地动了动手指，灵魂的触感很奇妙，像是有实质，却又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他尝试着飘起来，果然，身体毫无阻碍地向上浮起，穿过了床顶，穿过了天花板，最后停在了卧室的窗户边上。
他悬在半空中，透过窗玻璃看向外面。
夜色正浓，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过，拂过他的灵魂。
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意。
既没有夏夜的闷热黏腻，也没有晚风的寒凉刺骨，仿佛世间的寒暑都与他无关。
他试着想象自己站在烈阳之下，想象那灼人的温度——灵魂深处没有半点灼热的感觉，唯有一片清凉。
这便是灵魂离体的玄妙吗？
王浩微微挑眉，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远处的街道上，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偶尔有汽车驶过，留下一串模糊的尾灯。小区里的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还有几声狗吠遥遥传来。
这是他闭关三年半，从未好好看过的人间夜色。
王浩的灵魂轻轻飘出窗外，悬在半空中，俯瞰着这片熟悉的土地。
王浩的灵魂悬在半空，指尖下意识地屈伸，竟与肉身无异，没有半分魂体该有的虚浮缥缈。
晚风拂过，卷不起他衣袂分毫，他试着抬脚，灵魂便稳稳“站”在了虚空中，像是踩在坚实的石板路上，连重心都稳得惊人。
“内力……”他心念一动，丹田处的阴阳内力便循着本能涌来，可刚流转到魂体经脉，便滞涩了一瞬。
远不如在肉身中那般如臂使指，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每一缕内力的调动，都要多费三分心神。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内力在魂体中缓缓游走时，卧室里的肉身竟微微一颤，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从肉身传来，像是在与魂体争夺内力的控制权。
“这是……”王浩皱紧眉头，凝神细察。
魂体与肉身本是一体，如今离体，竟生出这般微妙的制衡？他试着将内力尽数收回魂体，肉身的牵引便弱了几分；可一旦再调动内力，那股拉扯感又会浮现。
他思忖片刻，终究想不透这其中的玄妙，索性不再纠结——武道之路本就处处藏着未知，与其困在原地钻牛角尖，不如先看看这魂游红尘的光景。
王浩不再迟疑，心念一动，魂体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上飞去。
脚下的楼房迅速缩小，原本熟悉的单元楼，渐渐变成了一个个方正的盒子；小区里的林荫道，化作了一条蜿蜒的绿带；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流如织，灯光汇成了一条条流动的星河。
他越飞越高，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的意识。龙城的全貌在他眼底徐徐展开——高楼鳞次栉比，霓虹璀璨夺目，远处的江河如一条银色的丝带，静静流淌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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