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的脚刚踩实通道里的沙砾,掌心里那根糖葫芦的竹签就戳得更狠了。他没甩手,反倒攥紧了些,像是抓着最后一根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稻草。
前面那团暗红光晕越跳越慢,像颗被钉在标本墙上的心脏,还在垂死挣扎。空气(水)凝得发沉,每走一步都像有千斤重的手拽着骨头往地底拖。耳边开始嗡鸣,不是声波利刃那种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钻进脑子的低语——
“你算什么东西……残魂拼凑的赝品,也配来封印我?”
江小川咧了咧嘴:“哎哟,还会骂人?那你咋不干脆蹦出来打一架?躲在里面装心跳机挺累吧?”
话音未落,整条通道猛地一震,四周岩壁渗出黑雾,扭曲成一张张人脸,全是曾经被邪渊吞噬的亡魂。谢无咎抬戟横扫,黑影嘶吼着炸开,可转眼又聚拢。阿箬咬牙,指尖燃起狐火,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勉强撑起屏障。
“别听它说话。”她声音发颤,“那是心魔,专挑你最怕的事说。”
“我最怕啥?”江小川搓了搓脸,“考试不及格?还是我妈知道我逃学?”
“现在呢?”谢无咎冷笑,“怕死吗?”
江小川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瞅了瞅手里那根糖葫芦。竹签边缘毛刺扎进肉里,疼得真实。
“怕啊。”他轻声说,“但我更怕吃完这串糖葫芦还得继续打工还债。”
他说完,把糖葫芦塞进怀里,抽出斩邪剑,三把神兵并列胸前。阿箬化作九尾白狐,尾巴一甩,狐火铺出一条短暂通路;谢无咎挥戟震散黑雾,硬生生劈出空档。
江小川冲了出去。
越是靠近那颗黑色心脏,身体就越不受控。肌肉抽搐,经脉发烫,仿佛有无数细针从骨髓往外扎。那颗心突然剧烈搏动一下,一股吸力把他整个人往前拽。
“糟了!”谢无咎大吼。
江小川已经飞到了半空,三把神兵对准核心猛插而下!
“铛——!”
金属入肉的声音响得离谱。黑心猛地抽搐,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反向抽取他的生命力。江小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掏出来晒太阳,眼前发黑,喉咙涌上腥甜。
“想拿我当新容器?”他咳着血笑出声,“哥们儿房租都交不起,你还指望我长期续租?”
他死死握住三兵交汇处,掌心完好皮肤与金纹相连,低声念出那句早就烂熟于心的口诀:“万法归一。”
没人回应。
没有老刀的吐槽,没有灵魂深处的怒吼。
但他还是做了。
刹那间,缚魔链上浮现出一道虚影——链灵睁开了眼,通体银光流转。阿箬咬破指尖,鲜血滴在链环上,链灵发出一声清啸,直冲天际。
镇渊戟也在同时震颤,谢无咎反手割破手掌,血顺着戟身流淌。戟灵浮现,黑袍猎猎,双目如炬。
最后是斩邪剑。剑尖仍插在黑心上,剑身却泛起微光,剑灵缓缓现身,是个穿麻衣的小孩模样,冲江小川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双手合十向上一托。
三道灵影升至顶端,交织成环。
天空(海底上方不可见的尽头)骤然裂开,一道天雷贯穿而下,精准劈中邪渊核心!
轰——!
整个归墟都在摇晃。黑心疯狂扭动,亡魂哀嚎四散,可石化的纹路已不可逆地蔓延开来。一圈圈灰白裂痕从中心扩散,像是冬天湖面冻结的过程。
江小川还挂在三把神兵上,像只烤糊的串儿。
“快松手!”阿箬变回人形,想冲过去,却被结界弹开。
谢无咎挥戟砸向结界,裂缝一闪即逝,根本进不去。
“你TM倒是下来啊!”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
江小川没听见。
或者说,听见了也不打算动。
他盯着那颗逐渐静止的心脏,嘴角翘了翘:“喂……你说我要是把它带回去,放我家桌上当夜灯……亮不亮?”
没人回答。
他又咳嗽两声,血顺着下巴滴进海水,晕开一朵朵红花。
“算了……”他喃喃,“我家没插座。”
话音落下,手指终于松开。
身体从高处滑落,像断线的风筝。
阿箬不管不顾,一头撞进结界残余的能量场,九尾齐展,腾空跃起。她用柔软的狐躯接住江小川,落地时踉跄几步,膝盖重重磕在海底礁石上,却死死抱住没撒手。
谢无咎收戟站定,抬头望着那颗彻底静止、布满石纹的黑色心脏,轻轻吐出两个字:
“结束了。”
海底恢复寂静。
没有欢呼,没有雷鸣,只有细沙缓缓沉降,落在石化的心脏表面,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簌簌”声。
阿箬把江小川平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手腕。还好,还有气,就是弱得像快没电的闹钟。
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根迷你糖葫芦,轻轻塞进他冰凉的掌心。
“给你留的。”她小声说,“没吃完……就不准睡太久。”
谢无咎走过来,蹲下身,检查江小川的伤势。经脉枯竭,气血近乎停滞,右手焦黑一片,左腿也有烧灼痕迹。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犹豫片刻,还是掰开江小川的嘴塞了进去。
“别死。”他语气生硬,“玄天宗的比武擂台还没搭好,你得去当裁判。”
阿箬抬头看他:“你会治这种伤吗?”
“不会。”谢无咎站起身,拍了拍袖口的沙,“但我看过医书。”
“哦。”
“……而且他欠我三顿烤鸡。”
阿箬低头,看着江小川苍白的脸,忽然发现他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他动了!”她猛地抓住谢无咎的袖子。
谢无咎低头看去。
江小川的确动了——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像是尝到了什么味道。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把那根糖葫芦往胸口挪了挪。
阿箬破涕为笑。
谢无咎别过头,假装在看远处的石心。
就在这时,江小川的右手食指,轻轻勾住了阿箬腰间那条布条发带。
他的手指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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