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纪委那栋压抑的大楼里走出来,林远航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精疲力竭的硬仗。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股沉甸甸的寒意。孙副书记最后那句“注意方式方法,维护好稳定大局”,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套在了他的头上。
回村的路上,他反复咀嚼着这次谈话的深意。县里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没有肯定他的作为,也没有直接否定,更像是一次严厉的警告和敲打。这意味着,赵大虎虽然倒了,但他背后的关系网或许并未完全清除,仍在暗中施加影响。更重要的是,上级对他的评价,已经从“有闯劲”微妙地转向了“不够成熟稳重”。
这种来自上层的压力,比赵大虎的锄头和王满福的阴招更让人窒息。它不直接攻击你,却能在无形中限制你的手脚,让你处处掣肘。
回到青山村,已是傍晚。龙须沟老井边,村民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最后的清理和加固工作。看到林远航回来,大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县里的情况,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依赖。
“林书记,没事吧?”
“县里领导咋说?是不是要表扬咱?”
看着这一张张淳朴而充满期望的脸,林远航把到嘴边的苦涩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把压力和担忧传递给他们。他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朗声道:“没事!就是正常了解下情况。县里领导很关心咱们修井的事,让咱们一定要把好事办好,把井修得结结实实的!”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一次充满风险的“谈话”变成了上级的“关心”。村民们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干得更起劲了。
然而,林远航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既要继续推动村里发展,又不能给人留下“激进”、“搞事”的印象。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井水彻底通畅后,接下来的问题是配套。需要修建引水渠,将井水引到更远的田地。这又需要钱,需要劳力。但经过县纪委一遭,林远航在动用民力和使用资金上变得格外谨慎。他不再提“突击队”,而是改为“村民自愿投工投劳,村集体适当补贴伙食”,每一项支出都记录在案,清晰可查,并主动邀请村里几位有威望的老人参与监督。
他甚至专门就引水渠的方案和预算,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亲自送到乡里,请张建国书记批示。张书记看完报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远航,学会用制度办事,是成熟的表现。”然后爽快地签了字。
这句话,让林远航品出了更多味道。张书记是在肯定他,也是在提醒他。
另一方面,赵大虎和王满福被查后,他们在村里的势力土崩瓦解,但留下的权力真空和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砂石场的归属、之前被他们强占的集体资产、以及他们拖欠村民的工钱等等,都是棘手的问题。处理这些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智慧,稍有不公,就会引发新的矛盾。
林远航没有独断专行,而是破天荒地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将这些问题摆到桌面上,让大家一起讨论,共同决定解决方案。过程虽然繁琐,有时争吵激烈,但最终形成的决议,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和执行。这种民主议事的方式,悄然改变着青山村的治理生态。
就在林远航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各方关系,努力将工作纳入“稳妥”轨道时,一个意外的访客,在一个雨夜敲响了他宿舍的门。
来人是乡信用社的信贷员老陈,一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中年人。他穿着雨衣,神色有些紧张,进门后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说:
“林书记,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说一声。”
“陈信贷,什么事?坐下慢慢说。”林远航给他倒了杯热水。
老陈接过水杯,没喝,声音压得更低:“前几天,县信用社有个领导,私下找我打听你来着。”
林远航心里咯噔一下:“打听我?打听什么?”
“就问你在我们这边的信用情况,有没有在信用社贷过款,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太合规的民间借贷。”老陈顿了顿,补充道,“问得挺隐晦,但意思就是查你有没有经济问题。”
林远航的背脊瞬间绷直了。县纪委的谈话才过去没多久,县信用社又来暗中调查他的经济状况?这绝不是巧合!
“你怎么说的?”林远航稳住心神,平静地问。
“我能怎么说?”老陈苦笑一下,“林书记你的为人,咱们乡里不少人都清楚。我如实说的,你在我们这儿信用良好,从来没贷过款,更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债务。那个领导听了,也没说啥,就走了。”
林远航点点头,真诚地说:“陈信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啥,”老陈摆摆手,叹了口气,“林书记,你是个干实事的人,咱们都看在眼里。不过……县里那边,水可能有点深,你得多留个心眼啊。”说完,他起身穿上雨衣,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夜里。
送走老陈,林远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心情比这天气更加阴沉。
县纪委谈话是明面上的敲打,而信用社这次暗中调查,则是水下的暗流。这说明,针对他的行动并未停止,反而转入了更隐蔽的层面。对方的目的很清楚:即使找不到他实质性的问题,也要通过不断的“调查”和“反映”,给他制造一种“有问题”的舆论氛围,消耗他的精力,打击他的威信,甚至影响他未来的提拔使用。
这是一种更阴险、更难以防备的“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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