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若曦说还有另外的事,且语气似乎比方才提及王有福时更为慎重,十四阿哥胤禵心知这恐怕不是小事。
他压下心中对王有福的怒火,目光重新聚焦在若曦身上,沉声道:“另外还有什么?曦儿,你但说无妨,爷听着。” 他隐约感觉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及一些更敏感、或许更让他不快的人和事。
若曦微微吸了口气,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缓缓道:“在查问王有福贪墨之事时,那几位旧人还透露了一个关联……他们说,王有福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长久以来无人查问,除了做账隐蔽,还因为……他在府里有人庇护。”
“府里有人?” 胤禵眉峰一挑,脸色更沉,“是谁?”
“据他们交代,爷身边近身伺候的顺子公公,似乎与这位王有福掌柜……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若曦观察着十四阿哥的神色,继续以平实的口吻叙述,“王有福每月都会暗中向顺公公孝敬一笔不小的银钱,而顺公公则替他遮掩,在爷偶尔问起铺子收益或状况时,代为搪塞、美言,甚至……阻挠一些可能对王有福不利的消息传到爷的耳中。”
“小顺子?!” 胤禵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瞬间爆发的怒火。小顺子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哈哈珠子太监,从小伺候,情分非同一般,是他视为心腹的身边人!
他猛地回想起之前偶尔心血来潮,问起过外头铺子收益为何平平,小顺子当时是怎么回话的?好像总是笑着说:“爷您是何等尊贵人物,哪用操心这些微末小事?许是如今生意难做,王掌柜也是尽力了。回头奴才再去说说他,让他更上心些。”
听说南边来的货冲击大,掌柜的也有难处,但总归是爷的产业,亏不了大本的。”
当时听着,只觉得是寻常回话,如今细细想来,可不就是漏洞百出,避重就轻,甚至是在为那王有福粉饰太平吗?!
一股被最亲近信任之人联手欺瞒的背叛感,夹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如同烈火般灼烧着胤禵的心。
他没想到,自己视为臂膀的近侍,竟会为了一点银钱,勾结外人,一起蒙蔽自己!这比王有福的贪墨更让他难以接受,也更加危险!
“好……好得很!” 胤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胸膛剧烈起伏,“吃里扒外的东西!拿着爷的信任,帮着外人来糊弄爷!看来这些年,爷是太宽纵他们了!”
顺子公公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然注定。胤禵或许会念及旧情从轻发落,但绝不可能再留在身边,信任一旦破裂,便再难修复。
若曦静静地看着他发怒,没有立刻劝慰。有些情绪需要宣泄,有些认知需要冲击。直到胤禵的呼吸稍微平复一些,眼中怒火转为冰冷的决断时,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爷,顺公公之事,自有爷明断。臣妾这里,还有一桩关于‘博古斋’的事,牵扯更复杂些,臣妾……不知该如何定夺,还需请爷示下。”
“‘博古斋’?” 胤禵的注意力被拉回,眉头紧锁。绸缎庄是内贼贪墨,古玩店难道也有类似问题?“文清远那老儿也敢欺瞒?” 他对文掌柜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看起来还算本分的读书人模样。
“文掌柜本人,倒未发现有贪墨之举,店铺也打理得颇为用心。”
若曦先定了性,然后话锋一转,“只是……铺子生意一落千丈,却另有缘由,且此事……关乎爷的母族亲眷。”
听到“母族亲眷”四字,胤禵心头一跳,脸色更加凝重:“到底怎么回事?”
若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方才那个描金海棠纹的匣子底层,又取出另一叠稍厚的纸张和一本单独装订的簿册,双手递给胤禵:“爷,您先看看这些吧。”
胤禵接过,先翻开那本簿册。首页赫然写着“乌雅庆泰少爷取用器物备忘”,字迹清秀工整,显然是文掌柜私下偷偷记录的。他起初并不太在意,觉得表哥喜欢些古玩字画,拿去赏玩也没什么。但随着一页页翻看,他的脸色逐渐变了。
记录从康熙三十八年(约两年前)开始,起初确实是“偶尔”,间隔一两个月,取走的也多是一些不算顶珍贵的摆件、砚台、镇纸之类,后面标注着大概的市价,从十几两到几十两不等。胤禵当时想,表哥喜欢,拿去便是。
但越往后翻,频率越来越高,从“偶尔”变成了“时常”,再到几乎每月都有!取走的物件也越来越贵重:前朝的官窑花瓶、宋代的白玉童子、明代名家的扇面、甚至还有一方价值数百两的田黄石印章!记录后面标注的市价,也从几十两攀升到上百两、数百两!而最近半年,记录更是触目惊心:“乌雅少爷携友同来,取走董其昌山水立轴一幅(估价八百两)”、“取走鸡血石雕山子一座(估价一千二百两)”、“取走青铜饕餮纹尊一件(估价待考,疑为商周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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