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四阿哥郑重其事地将府中账册钥匙悉数交托,若曦正式执掌十四贝勒府内务的消息,便如一阵风般传遍了府中上下。
原先那些仆役、管事、嬷嬷们,对这位新福晋固然恭敬,但那份恭敬里,多少夹杂着对新主子的观望、试探,乃至一些积年的老人若有若无的倚老卖老。
如今却是不同了,钥匙账册在手,便是名正言顺、大权在握的女主人。
众人再见若曦时,那份恭敬便从表面迅速渗入到了骨子里,行礼愈发标准,回话愈发谨慎,脚步愈发轻悄,连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瞟。府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肃了几分,运转得更加井井有条。
若曦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权力更迭带来的效应,古今皆然,她并不意外,也无需特意彰显什么,日久自然见真章。
翌日,十四阿哥胤禵的“婚假”正式结束,需恢复上朝参政。寅时刚过(凌晨三点多),天色还是一片浓稠的墨黑,寒风在屋外呼啸。
若曦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身侧的动静,但困意深沉,只含糊地翻了个身。待到卯初时分(约清晨五点)她自然醒来时,伸手一摸,身旁的被褥早已凉透,只剩下些微凌乱的皱褶,显示着不久前确实有人在此安睡、又悄然离去。
寝室内地龙烧得暖和,但想到屋外此刻的严寒,若曦不由拥着锦被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枕畔,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
皇子阿哥,听着是天潢贵胄,尊荣无限,可这份尊荣背后,是比寻常官员更严苛的规矩和更早的辛苦。日日凌晨即起,顶风冒雪(或酷暑)赶往宫中早朝,在御前战战兢兢,在朝堂上谨慎言行,下朝后还有各种功课、差事、人际周旋……
一年到头,几乎无休。比起那些分封在外、就藩称王,虽远离权力中心却能逍遥一方的朝代王爷,清朝的皇子们,更像是被精心圈养在皇权笼中的鹰隼,时刻被审视、被比较、被驱使,难得真正的自由。
“唉,皇子也不好当啊!” 若曦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她甚至有些阴暗地想,若是清朝也像明朝或其他朝代那样,早早将成年皇子分封出去,给予实权领地,或许“九子夺嫡”那样惨烈而漫长的储位之争,发生的概率会小很多?毕竟天各一方,各有基业,直接冲突的机会便少了。
当然,这只是她基于历史对比的一点遐想,深知满清皇室“封而不建”、“强干弱枝”的集权策略根深蒂固,这种念头也仅仅是在心里转一圈,吐槽归吐槽,是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甚至不能在任何可能被窥探的地方留下痕迹。
思绪回转,躺也躺不住了。她扬声唤人,侍霜、侍画立刻带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热水、巾帕、今日要穿的衣裳。
时值十一月,京城的冬天来得迅猛而严酷。虽然屋内暖意融融,但透过窗纸,仍能感受到外面那种干冷的寒气。丫鬟们动作利落,伺候若曦起身洗漱。
今日无需外出或见客,若曦选了一身家常穿的旗装。料子是厚实软糯的江宁织造进贡的缎子,内里絮了一层薄而暖的丝绵,触手生温。
颜色是温和的秋香色,只在衣襟袖口绣了简单的缠枝纹。头发梳成轻便的两把头,簪了两支簪子并一朵绒花,耳上坠着小小的珍珠坠子,既符合身份,又轻省舒适。屋内墙角摆放着鎏铜大火盆,上好的银炭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并不觉得冰冷。
用过早膳——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几样清淡小菜,一碟奶饽饽——若曦身上更暖了。她挥退了下人,只留下侍画在旁伺候笔墨,然后吩咐道:“去将前日爷交给我的那些账册,特别是总账和产业册子,都拿过来。”
既然接下了掌家之责,她便不能做个糊涂主人。这个“家”到底有多少底子,每年进项几何,开销几何,有哪些产业,经营状况如何,她必须心中有数。
这不仅是对十四阿哥信任的回应,更是她在这座贝勒府立足、未来或许要应对更复杂局面的基础。
不多时,几个厚重的紫檀木匣被捧了过来。若曦在临窗的书案后坐下,打开最上面的总账册子,又对照着产业明细册,细细看了起来。侍画在一旁安静地研墨,偶尔为她添茶。
账目记录得还算清晰,用的是传统的四柱清册法(旧管、新收、开除、实在)。
若曦凭借良好的算术功底,很快理清了头绪。
然而,越看下去,她的眉头便蹙得越紧。
十四阿哥名下的产业并不算丰厚。主要的经济来源有几块:
1. 皇子俸禄与赏赐:这是大头,但也是相对固定的,每年约合白银近万两(包括俸银、禄米折银以及年节宫中的例行赏赐折价)。
2. 产业收入:
· 店铺:有两家,一家是位于前门附近的绸缎庄,另一家是鼓楼附近的文玩铺子。账上记载,这两家铺子扣除成本、人工后,一年下来的净利加起来,大概在一千两银子上下浮动。这个数字,让若曦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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