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坐标点的路比预想中更险。没有现成的道路,只有被积雪覆盖的崎岖山脊和冻硬的冰河。林砚驾驶着雪地摩托,陆沉坐在后座,右眼上的战术目镜过滤着刺目的雪光,视野里只有前方无尽的苍白和背后隐约传来的能量波动——那是主脑的脉冲,像潮汐一样有规律地拍打着他的意识边缘。
翻越第二道山脊时,摩托的引擎发出一阵不祥的呜咽,动力骤降。
“冰堵了化油器。”林砚熄火,掀起盖板检查。严寒让燃油中的水分结冰,堵塞了油路。她掏出工具包开始清理,动作麻利,但手指很快冻得通红。
陆沉下车警戒。他摘下目镜,右眼扫视四周。除了风雪和嶙峋的岩石,能量视野里还出现了别的东西——几缕极淡的、游丝般的暗红色痕迹,飘荡在空气中,像看不见的触须。
孢子残留。浓度很低,不足以感染,但证明风曾把死亡吹到过这里。
“这附近不安全。”他低声说,“有孢子飘散过的痕迹。”
林砚的动作没停:“离坐标点还有十五公里。步行至少四小时,而且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掩体——夜间的温度会降到零下四十度。”
她说完,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你父亲留下的坐标,你确定是‘摇篮曲’而不是别的什么?比如……陷阱?”
陆沉靠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上,从怀里掏出水壶。壶里的水已经半冻,他含了一口,让体温慢慢融化冰碴。
“不确定。”他咽下冰水,喉咙被刺激得生疼,“但有些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林砚抬起头,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
“我父亲陆明远,”陆沉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在我七岁前,他不是‘研究员’,是‘工程师’。他负责设计和维护一种叫做‘生态调节穹顶’的系统——旧时代用来模拟不同气候环境的大型实验设施。2075年,也就是赤雾爆发前两年,他接到一个绝密项目:设计一座能完全封闭、内部生态自循环的超大型地下设施,代号‘摇篮’。”
“摇篮……”林砚想起主脑胚胎的形象,“你是说——”
“那是后来发生的事。”陆沉打断,“项目初期一切正常。父亲的设计方案通过了,选址在北方冻土层深处,开始施工。母亲是项目的生物学家,负责设计‘摇篮’内部的生态系统。我那时候六岁,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父亲晚上在书房画图纸,母亲在温室里侍弄那些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植物种子。他们说,等‘摇篮’建好了,要带我进去看‘会发光的树’和‘永远不谢的花’。”
他停顿了一下,右眼的蓝色光芒微微波动。
“变故发生在2076年秋天。父亲的项目组被强行并入一个新成立的‘全球生态危机应对中心’。负责人姓张,张浩的父亲。他们带来了另一套设计方案——不是生态穹顶,是‘基因存档库’。他们说,监测到太阳活动异常,地球可能面临一场席卷全球的生态灾难,人类文明必须保留火种。”
“听起来像是预警。”林砚清理完化油器,开始重新组装。
“起初我也这么以为。”陆沉的声音冷了下去,“但父亲的权限被提升了,他看到了完整方案。那不是简单的基因库,是‘播种计划’——将筛选过的人类胚胎和动植物基因样本,封存在能抵御任何灾难的‘茧’里,等待未来某个时机自动唤醒,重建文明。而‘茧’的核心技术,是一种从南极冰层深处发现的、具有自我复制和进化能力的外来微生物——他们称之为‘原初种子’。”
林砚的手僵住了。她抬起头,看着陆沉:“赤雾的源头?”
“是,也不是。”陆沉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帮她扶着摩托零件,“父亲强烈反对。他说‘原初种子’的基因序列充满不可控的变量,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但项目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他的反对被驳回。更糟糕的是,他发现张浩的父亲在私下进行‘加速进化’实验——把‘原初种子’与人类细胞融合,试图创造‘适应性更强的新人类’。”
“Ω基因实验……”林砚明白了。
“对。我七岁那场大病,就是因为他们的一支实验样本意外泄露,污染了家属区的通风系统。”陆沉的声音很平静,但林砚能看到他握着工具的手指关节泛白,“母亲为了保护我,把我关在地下储藏室,自己去求援。但她再也没回来。父亲找到我时,我已经昏迷,后背被一个崩溃的实验体抓伤。他用实验室的应急设备给我做了基因缝合,保住了我的命,但也让我成了第一个真正的Ω基因活体载体。”
风雪更大了。摩托重新发动,发出轰鸣。两人再次上路。
“之后呢?”林砚问。
“之后父亲假装妥协,表面上配合‘播种计划’,暗地里却在设计反制措施——‘摇篮曲’。”陆沉紧抓着后座扶手,摩托在冰面上颠簸,“他的计划是,在‘摇篮’深处埋入一段特殊的基因编码,一旦‘原初种子’失控,这段编码就会被激活,释放一种‘终止信号’,强制所有变异体进入休眠或分解。但计划泄露了,张浩的父亲先发制人,以‘叛国罪’逮捕了他。我被送进福利院,三年后赤雾爆发,一切都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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