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前二十四小时,实验室的空气凝固得如同结冰。
顾夜站在实验台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曲线,原本应该完美重合的两组关键数据,此刻却像两道嘲弄的裂痕,狰狞地分岔开来。昨天还能稳定重复的结果,今天无论如何调整参数、更换试剂、甚至彻底清洗仪器,都无法再次复现。
“不可能……”他低声喃喃,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重新调出前几天的原始数据记录,一遍又一遍地比对。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陆辰和其他团队成员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夜——不是平日里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专注,而是一种濒临极限的、压抑着火山般焦躁的紧绷。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底布满了红血丝,那不仅仅是熬夜的痕迹,更是一种从精神深处透出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再来一遍。”顾夜的声音沙哑,不容置疑。
重新准备样品,校准仪器,设定程序……每一个步骤他都亲自盯着,甚至亲手操作,确保万无一失。等待结果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实验室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数据点再次开始绘制曲线。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里。
然而,当曲线最终成型时,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依然分岔。和之前几次一样,在同一个关键节点,数据像是失去了约束,毫无规律地散开。
“砰!”
顾夜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实验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低下头,双手撑在台面边缘,肩膀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他的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音,“明明之前都可以……是哪里错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陆辰试图上前:“顾夜,你先冷静一下,我们……”
“冷静?”顾夜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自我怀疑,“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明天就是决赛!现在核心数据无法复现,意味着我们之前的所有结论都可能站不住脚!意味着我们这几个月的心血可能全是错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笑的偶然!”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抬起手,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手腕上那个被林溪猜测是监测设备的“手环”,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冷光。
“我检查了所有环节……所有……”他像是在对陆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理论模型没有问题,实验步骤没有偏差,仪器校准记录完整……为什么就是不行?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这种全面的、毫无头绪的失败,对于追求完美和掌控感的顾夜而言,是比任何指责都更沉重的打击。它动摇了赖以自信的根基。
团队成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担忧。陆辰看着蜷缩在墙角、浑身笼罩在挫败与自我怀疑阴影中的好友,心里又急又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深夜十一点,实验室里只剩下顾夜一个人。陆辰被他强行赶回去休息了,其他成员也在他的命令下离开。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来思考,或者说,来独自面对这令人绝望的困境。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查阅了无数文献,甚至重新推导了部分理论公式,依旧一无所获。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无法集中精神,太阳穴的疼痛愈演愈烈,心口也传来一阵阵莫名的、让他心悸的沉闷感。
空旷的实验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待机的微弱指示灯。失败的可能性像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那种熟悉的、仿佛要将人吞噬的孤立无援感,再次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贴在电脑屏幕下方的淡蓝色便签。那是林溪今天让陆辰带来的,上面画着一盏散发着温暖光晕的小夜灯,旁边写着:“别怕黑,你看,光一直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此刻却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牵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着手拿起了手机。屏幕解锁,通讯录里,“溪”这个名字静静地躺在最顶端。理智告诉他,这么晚了,不该打扰她。但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堤坝。他太累了,太需要听到一个能让他安定的声音。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重重地按了下去。
……
宿舍里,林溪正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陈医生的短信发呆,心乱如麻。她反复斟酌着措辞,想回复询问更多细节,又怕过于冒昧,更担心这会影响到顾夜明天的比赛状态。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熟悉的专属铃声——是顾夜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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