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停,天边透出点灰白。林寒披着外衣站在医馆门口,手里提着药箱。那个浑身湿透的孩子正仰头看着他,嘴唇发青,声音打颤:“叔叔,我娘她……咳得厉害,喘不上气。”
林寒点点头,把药箱合紧,抬脚就走。
泥路滑得很,一脚下去溅起半腿泥水。孩子在前面带路,跑两步又回头看看他跟没跟上。走到一处破屋前,门是歪的,用根木棍撑着才没倒。屋里一股霉味混着药草焦苦的气息。
床上躺着个女人,脸色蜡黄,呼吸短促。林寒坐到床沿,伸手探她脉象。手指刚搭上去,眉头就皱了一下。
孩子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昨天还好好的,半夜就开始咳血。”
林寒从药箱里取出三根银针,扎在她手腕和肩窝处。片刻后,女人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暗红黏痰,呼吸总算顺了些。
“能熬过今晚。”他说。
孩子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胳膊:“真的?你能救她对不对?”
林寒抽回手,站起身:“药方我已经写好了,去药柜抓药,每日三次,连服五日。要是中间再咳血,立刻来叫我。”
他转身出门,没等道谢的话说完。
回到医馆时,天已经亮了。街上的人又开始排队,比前几日还多。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扶着老人,还有人拎着家里攒下的鸡蛋、粗布,说是换一副药。
苏婉坐在柜台后,一边核对药方,一边抓药称重。她头发散了一缕在额前,也没空去撩。见林寒回来,只抬头看了眼:“第三副方子放左边了,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林寒走过去翻了翻册子,改了两味药的分量。他忽然问:“昨晚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吧。”她说,“你也别问我,你眼睛下面那圈黑的,比我严重。”
林寒摸了摸脸,没说话。
他们就这样忙到中午。饭是随便扒拉几口吃的,水喝了好几碗,嗓子还是干的。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苏婉终于坐下,揉着太阳穴说:“今天有个老头,非说你是神仙转世,跪在地上磕头,差点把我吓一跳。”
林寒正在整理银针盒,随口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神仙不吃馊饭,你还啃昨天的饼呢。”
两人笑了一声,屋里安静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慢,稳,像是拄着什么东西。门帘掀开,陈百草走了进来。他穿着旧灰袍,手里握着一根竹杖,脸上没什么笑意。
“你们这门槛快被人踏平了。”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的牌匾上,“‘悬壶济世,不分贵贱’——口气不小。”
林寒迎上去:“师父怎么来了?”
“谁是你师父?”老头瞪他一眼,“我可没受过你拜师礼,也教不了封了‘护国医仙’的大人物。”
“您要这么说,那我不当这个医仙了。”林寒把牌子摘下来,作势要拆,“趁现在没人看见。”
苏婉在后面喊:“你敢!那是我亲手挂的!”
陈百草嘴角抽了一下,到底没绷住:“行了,贫嘴还是这么利索。”
他走到桌边坐下,喘了口气:“我问你,你现在这条路,打算怎么走?”
林寒给他倒了杯茶:“一条条治,一个个救,还能怎么走?”
“少来这套。”老头盯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昨夜那妇人,脉象浮乱中夹杂死气,你用的是‘逆元引’,强行把病灶逼出来。这法子见效快,但伤本源。她能活,是因为年轻时底子好。下次呢?要是来个七老八十的,你也这么治?”
林寒没答话。
“你以为名声大了就是好事?”陈百草声音低下去,“朝廷给你封号,不是因为你有多仁心,而是因为你有用。今天你能救人,明天要是治不好一个贵人,他们就会说你名不副实。后天要是有人拿你当棋子,逼你做不愿做的事,你挡得住吗?”
苏婉放下笔,看向林寒。
林寒低头看着茶杯,热气往上冒,熏得他眼睛有点酸。他慢慢说:“我知道这些事迟早会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所有人。”林寒抬起头,“但我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治不了的病,就去学怎么治;救不了的人,就去找能救他的药。我不靠谁给的名头活着,也不靠谁的脸色吃饭。我想走的路,是能一直走下去的路。”
陈百草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不肯收你当徒弟吗?”
“你说我资质平平,学不会高深医术。”
“错。”老头摇头,“我是怕你太认真。这世上太多人把医术当手段,升官发财,攀附权贵。可你不一样,你真把救人当回事。这种人,要么早早死了,要么活得特别累。”
林寒笑了:“那我现在是哪种?”
“两种都有点像。”陈百草站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几个抽屉看了看,“你这里的药,太普通了。常见病能应付,可要是碰上寒毒入骨、魂脉断裂这类重症,这些药连门都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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