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檀香还没散尽,杨戬的哭嚎已在丹陛上滚了三圈。
“陛下!陈默那贼不仅撕了招安旨意,还说‘种家将若敢来,定让他步王禀后尘’!”他把粗布衣裳往地上一摔,露出胳膊上自掐的红痕,“这是他的亲卫拧的!说咱家是‘高俅的狗’,还说要把种老将军的帅旗当柴烧!”
这话戳中了两个要害——既骂了高俅,又辱了种师道。满朝文武皆知,种师道是西军擎天柱,连金人都畏他三分,陈默若真敢辱他,便是与整个西军为敌。
徽宗果然脸色铁青,玉如意在掌心磨出细纹:“王禀已败,京东残部不堪用。谁能替朕去讨这贼寇?”
高俅刚要出列,却被吏部尚书李纲抢了先:“陛下!王禀庸碌,难当大任。若要平京东,非种师道老将军不可!”
殿内顿时静了。种师道年近七旬,现居洛阳,因反对高俅用兵燕云,被罢了兵权。但论用兵,西军上下没人能及他——当年西夏十万大军犯境,他以三万兵守渭州,硬生生拖垮敌军,是真正的“国之干城”。
“李尚书糊涂!”高俅立刻反驳,“种师道早已致仕,且与老臣政见不合,若让他掌兵,恐生异心!”
“高太尉是怕老将军查出你克扣西军粮饷的旧账吧?”李纲寸步不让,“陈默贼寇已占郓、兖二州,火器犀利,非西军精锐不能敌。种老将军在西军威望无人能及,只有他能调动秦凤路禁军——那是大宋唯一见过火器、打过硬仗的部队!”
杨戬也想帮腔,却被徽宗抬手止住。他想起去年种师道的奏疏:“边军不练,禁军不战,若遇强寇,必溃。”当时只当老生常谈,如今陈默连破州郡,才知老将军有先见之明。
“传朕旨意。”徽宗沉声道,“起复种师道为京东宣抚使,总领秦凤路禁军三万、京畿锐士一万,共四万兵马,即日赴京东讨贼。”
他顿了顿,看向高俅:“粮饷由户部直拨种师道大营,任何人不得掣肘。”
高俅脸色瞬间难看——他本想借监军插手兵权,徽宗这话等于断了他的念想。但圣命已下,只能躬身领旨。
三日后,洛阳种府的门被叩开时,种师道正在菜园里浇菜。老将军须发皆白,却腰杆笔挺,接过圣旨时,指尖只在“讨贼”二字上顿了顿。
“老将军,陛下让您即刻启程。”传旨内侍急道。
种师道却不急,指着菜园里的菜苗:“你看这苗,根没扎稳就浇大水,必烂。陈默在京东分粮种、修水渠,百姓已认他,若只靠兵威强压,就算占了城,也守不住。”
他对长子种谔道:“去备两份礼——一份是西军的‘破阵图’,送郓州陈默;一份是老夫的‘屯田策’,送汴梁李纲。”
种谔一愣:“父亲要通贼?”
“非也。”种师道抚着胡须,“陈默若真是明主,见‘破阵图’便知老夫无意赶尽杀绝;李纲见‘屯田策’,便知京东战后需安抚,而非屠戮。”
启程那日,秦凤路禁军已在洛阳城外列阵。三万西军甲胄鲜明,长枪如林,连马蹄踏地的节奏都分毫不差——这是种师道带了三十年的兵,见老将军出列,齐声高呼“愿随将军死战”,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种师道勒住战马,却没说“讨贼”,只扬声道:“弟兄们此去京东,记住两条——一不掠百姓,二不杀降卒。陈默若降,送他去汴梁听陛下发落;若不降,便让他见识西军的厉害。但有一点,谁若敢动百姓一粒粮,老夫先斩了他!”
“遵令!”西军将士的回应里,没有骄横,只有沉稳。
消息传到汴梁时,高俅正和杨戬抱怨种师道“独揽兵权”。听闻西军“不掠百姓”的军令,杨戬撇撇嘴:“老糊涂了!不抢粮,兵喝西北风?”
高俅却突然沉默——他打了一辈子仗,知道种师道的厉害。这老将军从不用“抢掠”笼络军心,却能让西军甘愿为他效死,这份威望,是自己永远学不来的。
而此时的郓州,陈默正展开种师道送来的“破阵图”。图上标注着西军的“拐子马”阵形,却在旁注了“破法:钩镰枪截马腿”——竟是份“攻防双解”的图。
“这老将军有意思。”陈默看向公孙胜,“他不想杀,也不想让我杀。”
公孙胜指着图尾的小字“秋播将至,勿误农时”,笑道:“他在劝你——战事再急,也别忘了百姓要种地。”
陈默突然起身,对时迁道:“去备份回礼——把天工坊新造的‘连珠铳’送洛阳,附句话:西军若过黄河,此物不打弟兄,只打贪墨的监军。”
时迁刚走,探马报:“种师道大军已过黄河,前锋距郓州只剩三日路程!”
郓州城头的“惊雷军”玄旗在风中绷得笔直,猎猎作响。城下,金黄的麦浪已开始抽穗,田间劳作的农户们直起腰,望向西北方官道尽头扬起的滚滚烟尘,眼神里没有想象中的恐慌,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亲眼见过惊雷军分发粮种、归还土地、惩治贪官后,对脚下这片土地生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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