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都督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肃立。门内庭院深深,回廊曲折,通往军机要地的签押房重地。此地,文书往来如织,却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墨香与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签押房内,戴宗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军情文牒。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在几份密报上快速移动比对。倏地,他动作一顿,目光死死锁在刚从信鸽腿上解下的细小铜管上。那铜管冰冷,带着北方的凛冽气息,封口的火漆上,赫然烙着林冲那枚独一无二的虎符印记!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戴宗指尖微颤,小心地挑开火漆,抽出里面卷得极紧的薄纸。纸刚展开,一股浓烈的、仿佛能穿透纸背的血腥气与焦灼便扑面而来!林冲那力透纸背、几乎将纸张撕裂的狂怒笔迹,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底:
“沧州剧变!柴大官人蒙高俅构陷…锁拿下狱!高廉破庄屠戮…大官人束手就擒…囚高唐州死牢,饱受酷刑!沧州义士劫狱中伏…郭覃、王平等十余人战死!侯健重伤报信!血书泣告:柴大官人命悬一线!乞军主速发天兵!林冲顿首,血荐!”
轰——!
戴宗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眼前瞬间闪过柴家庄烈火熊熊、尸横遍地的惨景;闪过柴进那身华贵锦袍被鲜血浸透、锁入阴森死牢的画面;更闪过那“披麻问”、“烙铁”等字眼所代表的非人酷刑!小旋风柴进!那个名满江湖、仗义疏财、庇护过多少梁山兄弟的柴大官人!竟落得如此境地!
“高俅老狗!高廉匹夫!”戴宗猛地攥紧手中书信,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一股难以遏制的悲愤与杀意直冲顶门,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撕裂!他霍然起身,冲向陈默所在的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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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的气氛与外间的肃杀截然不同。巨大的江南舆图铺展在长案上,墨迹犹新,标注着刚刚纳入版图的州府。陈默负手立于图前,玄色常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他指尖正缓缓划过刚刚由徐宁、石宝部收复的明州港,眉宇间带着掌控全局的沉凝。公孙胜侍立一旁,低声汇报着《垦荒令》与《减税策》在各地的推行反响,脸上带着欣慰。
“军主,湖州、越州已有流民返乡,开垦荒地者甚众,明州港亦在整饬,海商观望者渐多,假以时日……”
戴宗撞开内堂大门,胸膛剧烈起伏,手中书信因用力而簌簌作响。瞬间打破了内堂的沉静。
“军主!公孙先生!沧州剧变!”戴宗声音嘶哑,将血书猛地拍在陈默身前的长案上,卷轴滚开,林冲那力透纸背、笔迹字字狰狞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陈默目光扫过血书,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心志如铁,阅尽生死,那“高廉破庄屠戮”、“柴进饱受酷刑”、“披麻问”、“烙铁”、“沧州义士十余人战死”的字眼,也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神经!小旋风柴进!那个在梁山最艰难时期提供庇护、输送钱粮的隐形支柱!那个在江湖绿林中享有“当世孟尝”美誉的义士!竟遭如此构陷与荼毒?!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空气的杀意,无声无息地从陈默身上弥漫开来。长案上的江南舆图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寒霜。他缓缓抬头,看向戴宗:“侯健何在?”
“重伤昏迷!!”戴宗咬牙道。
“高俅……”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深渊中压抑的雷霆,“好一招借刀杀人,釜底抽薪!他要逼我北上!”
“军主!”一个炸雷般的怒吼在内堂门口炸响!
众人霍然转头。只见武松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显然听到了戴宗的话,那双铜铃般的虎目此刻赤红如血,虬结的肌肉在玄甲下贲张起伏,周身散发的凶煞之气让门口的亲卫都忍不住倒退一步!
“柴进哥哥!”武松一步踏进内堂,坚硬的花岗岩地砖竟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他死死盯着陈默,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当年我武松在沧州,失手打死恶霸,亡命天涯!是柴大官人!是他敞开庄门,以贵客之礼相待,庇护于我!供我吃穿,赠我盘缠,更以‘丹书铁券’震慑官府,保我性命!若无柴大官人,武松早已是沧州城外一堆枯骨!”
他猛地单膝跪地,沉重的甲胄撞击地面,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如同钢铁浇筑的脊梁深深弯下,头颅却高高昂起,赤红的双眼直视陈默,字字泣血:
“军主!此恩此义,重于泰山!今日柴进哥哥蒙此奇冤,身陷囹圄,受那非人之刑!武松心如刀绞,五内俱焚!求军主准我率钩镰血卫,即刻北上高唐州!纵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武松也要杀进那狗官牢狱,救出恩公!若不能救,武松愿与哥哥同死!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内堂外,闻讯赶来的数十名钩镰血卫亲兵齐声怒吼,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那冲天的悲愤与杀意,汇聚成一股无形的血火洪流,在内堂中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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