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镇岳营,溶洞议事厅。
连日的惨烈厮杀与惊天逆转带来的紧绷气氛,终于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稍稍冲淡。虽然峪口外依旧能看到官军游骑的影子,王禀的残部在远处重整,张伯奋也带着他那支被打残的偏师在野狼峪一带逡巡,但张叔夜主力的覆灭,尤其是主帅连同核心将领被“惊雷破岳”彻底抹杀的恐怖景象,显然让所谓的“讨逆大军”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大规模的进攻已然停止,剩下的更像是象征性的围困和监视,为朝廷后续决策争取时间。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正是陈默和梁山残军最需要的。
洞厅内燃着松明,光线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一丝新伐木料的清香。陈默斜靠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宽大石椅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濒死的灰败之气已散去不少,眼神沉静,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内敛锋芒。公孙胜刚刚为他行针完毕,正在收拾药囊。
“寨主体内邪气暂时被玉玺本源与镇岳碑残余正气合力压制,经脉的撕裂伤也由老道以金针渡穴之术引导地脉温阳之气滋养,算是初步稳固。但此次耗损实在太过,本源动摇,非经年累月之功不可复原。万望寨主珍重,切莫再行险招。”公孙胜语重心长。
“有劳道长了。”陈默微微颔首,声音平稳了许多。他内视丹田,那枚幽暗的玺印虚影缓缓旋转,与《易筋经》的阳和内力形成微妙平衡,虽然依旧冰冷,却温顺异常,不断释放着精纯能量修复着伤体。邪龙锻体术的被动效果也开始显现,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骨骼筋肉的韧性和力量似乎比受伤前更强了一丝。
这时,脚步声传来。徐宁引着两人步入洞厅。
当先一人,正是三日前浴血报信的血狮营信使石敢,他伤势已简单处理,换上了干净的布衣,精神好了许多。而他身边之人,则让陈默目光微凝。
那是一位老者,身形清瘦矍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灰色葛布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澄澈,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步履沉稳,气度渊渟岳峙,虽无半分武力波动,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智慧与从容。此人正是乘墨家巨舟而来的领头者,自称墨矩。
在墨矩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人,却是庞万春。他手臂上缠着绷带,脸色因失血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依旧。他负责峪口外围警戒,听闻江南又来贵客,且与石敢同至,便主动请缨一同前来。毕竟他出身江南绿林,对那边的人物和局势更为熟悉。
“末将石敢,拜见寨主!伤势已无大碍!”石敢抱拳行礼。
“江南墨者,矩,奉明尊及石元帅之命,特来拜会陈寨主。”墨矩微微躬身,声音平和舒缓,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庞万春见过寨主!”庞万春也躬身行礼。
“三位不必多礼,看座。”陈默抬手示意,目光落在墨矩身上,“墨矩先生远道而来,雪中送炭,解我梁山燃眉之急,陈默感激不尽。先生之名,莫非是墨家‘规矩方圆’之矩?”
墨矩安然落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寨主博闻。矩,正是墨家当代矩子之一,司职‘工造格物’。此番奉明尊法旨,石元帅所请,率门中巧匠二十人,携精铁三千斤、秘制火油五百桶、强弩机括图谱三卷,并些许疗伤药材,特来襄助寨主,共抗暴宋。”
石敢在一旁补充道:“寨主,墨矩先生带来的工匠和物资,已全部移交墨离先生。墨离先生见到那些图谱和秘制火油,如获至宝,此刻正带着两方工匠在工坊里研讨,据说要改良‘雷火飞鸦’的机括和引火之物,威力或可再增三成!”
这个消息让在座的秦明、徐宁等人精神一振!墨家工造之术天下闻名,有他们加入,梁山的“惊雷”利器必将更上层楼!
“墨家高义,陈铭记于心。”陈默郑重道谢,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凝重,“石敢将军,庞万春兄弟也在,正好。江南局势究竟如何?石元帅信中语焉不详,只道牵制童贯。明尊…方教主伤势可有好转?童贯数十万大军压境,江南…可还支撑得住?”
提到江南局势,石敢脸上的激动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重的忧虑。他看向庞万春,庞万春微微点头,示意由他来说更清楚。
庞万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禀寨主,江南…情势万分危急!方教主在杭州城下被童贯麾下西军大将刘延庆暗箭所伤,箭簇淬有奇毒,虽经圣教妙手和安神医全力救治,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毒入肺腑,功力大损,至今昏迷之时多,清醒之时少。圣教上下,如今主要由方太子(方天定)和石元帅主持大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愤:“童贯老贼,趁教主重伤,攻势越发疯狂!他调集了西军最精锐的‘胜捷军’、‘选锋军’,并征发两浙、福建厢军,号称五十万!虽实数约三十余万,但兵甲精良,器械充足。杭州、睦州等重镇虽仍在坚守,但外围州县已大半沦陷。官军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十室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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