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指着画,明知故问:“好是好,就是这兰花没根没土的,瞧着可怜见的。你快给我们说说,这是何故?”
“此画我偶然得之,总觉得其笔法风骨,与寻常兰草图颇有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闻蓉大奶奶于书画一道,见识不凡,不妨指点一二。”
秦可卿走上前,目光落在画上。
那是一幅水墨兰花,笔法瘦劲,寥寥数笔,却画出了兰花虽生于空谷、却不改其香的风骨。画上并无泥土,兰花的根须竟是裸露于空中。
“这……这是郑思肖的《露根兰》。”
秦可卿轻声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肯定。
“传说南宋灭亡后,郑思肖画兰,从不画土,以示‘国土沦丧,无地可依’。这幅画,画的是风骨,更是……故国之思,是痛。”
她说到最后那个“痛”字时,声音几不可闻,眼神也瞬间黯淡了下去,仿佛那画中的“无根之兰”,说的正是她自己。
萧峰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缓缓将画卷卷起,放到一旁。
王熙凤何等精明,一看这情形,加上之前的种种,便知萧峰有要事。她立刻站起身,对平儿道:“哎呀,光顾着说话,我那新送来的‘雀舌’茶还不知他们泡得如何。平儿,你随我到茶房去瞧瞧。宝兄弟,你可得替我好好陪着蓉大奶奶,不许冷落了。”
说完,便拉着平儿,不由分说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带上,给二人留下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宝玉,我可又给你帮忙了,到时候,可不能少了我的好处!”
王熙凤走的时候,心里仍然在思索,宝玉究竟在干什么,又是约话又是聊画的。
屋内,只剩下萧峰与秦可卿。
气氛,一瞬间凝滞到了极点。
萧峰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书案旁,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可卿,其实,我今日拿这幅画给二嫂嫂看,并非为了卖弄。”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回荡在安静的房内,“我只是想借二嫂嫂之口,告诉你一件事。”
他看着她那双瞬间写满了惊恐与无助的眼睛,将那最残忍也最核心的真相,轻轻揭开:
“你以为你之苦,在于身陷泥潭,在于恶鬼拉扯。其实不然。”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深切的怜悯与理解:
“你真正的苦,在于你觉得自己就是这幅画里的兰花——无根无土,无依无靠,纵有满腹芬芳,却只能对着虚空,独自凋零。 因为你觉得,没人会懂,更没人会信!”
轰——!!!
萧峰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秦可卿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防之上!
无根无土!无依无靠!无人能懂!无人会信!
这不正是她日日夜夜在无边黑暗中反复咀嚼的绝望吗?
她所承受的,是悖逆人伦的肮脏,是无法启齿的屈辱,是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恐惧!
这种事,她能对谁说?
她那懦弱的丈夫?还是那些只会看热闹的女眷?
谁会信?!谁又能懂她这地狱般的煎熬?!
而眼前的少年,这个名义上的叔叔,他竟然……用一幅画,就将她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剖析得淋漓尽致!
那层伪装了太久的冰壳,“咔嚓”一声,碎了。
秦可卿再也支撑不住,她猛地后退一步,扶着身后的椅子才没有倒下。
她的双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想说些什么,想辩解,想否认,但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的心里,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扑进那个少年的怀里,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将所有的恐惧、肮脏和绝望,都哭出来!
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能感到安全。那股【亲切感】带来的致命吸引力,和此刻被完全理解的灵魂共鸣,让她几乎要丧失理智。
但,不行!
她残存的理智,如同悬崖边的一根稻草,死死地拉住了她。
他是她的叔叔!这是荣国府!门外就有丫鬟!
这种禁忌疯狂的念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激动。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失。
而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的瞬间,萧峰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宿主以超凡的洞察力,精准道破了目标人物‘秦可卿’内心最深处的痛苦根源,成功引发其核心意难平!】
【意难平系列任务(秦可卿篇)第一环:有人能懂内心的苦痛!】
【任务奖励:武功碎片x4。】
【当前进度:武功碎片x52,人物碎片x1。】
萧峰看着眼前那个摇摇欲坠,眼中充满了痛苦挣扎的女子,心中了然。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给了她足够的空间来消化这份冲击。
许久,秦可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对着萧峰,屈膝行了一个福礼,声音沙哑而颤抖:
“多谢……宝叔叔解画。今日……叨扰了,我……我该告辞了。”
说完,她便逃也似的转过身,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心神大乱的是非之地。
“蓉大奶奶,请留步。”
萧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魔咒一般,让秦可卿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只觉得心跳如鼓。
她能感觉到,萧峰走到了她的身后。那股纯粹而充满力量的阳刚气息,比刚才离得更近,几乎就拂在她的颈后。
这气息,让她那本就因为克制而紧绷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那股想转过身扑进他怀里的疯狂冲动,再次猛烈地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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