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没有光，没有方向，只有无穷无尽、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扯出来的下坠感。风声（或许只是气流与能量摩擦的幻觉）在耳边凄厉尖啸，混杂着碎石滚动、土块剥落的沉闷声响。身体像一片被卷入深渊旋涡的枯叶，不受控制地翻滚、碰撞。
痛楚变得麻木而遥远，意识在急速的下坠和黑暗的包裹中，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魏无羡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左手手腕处传来的、近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是蓝忘机的手。即使在这样混乱失控的坠落中，那只手依旧死死扣着他的手腕，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不松开的执拗。
这份执拗，成了他在无边黑暗与失重中唯一的锚点。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几次呼吸，或许已过了几个时辰。
终于——
“噗通！”
不是砸在坚硬地面上的碎裂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粘滞感的落水声！巨大的冲击力让魏无羡瞬间呛入一大口冰冷腥咸的液体，窒息的痛苦将他涣散的意识猛地拽回了一部分！
水！下面是水潭？还是地下河？
身体沉入水中的瞬间，冰冷的触感包裹全身，减缓了下坠的冲击，却也带来了新的危机——他重伤虚弱，几乎无法动弹，更遑论游泳！
就在他手脚乱蹬、试图浮起却徒劳无功时，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将他向上提起！同时，另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以一种虽然吃力却异常坚定的姿态，向着上方奋力游去。
是蓝忘机。即使他自己也伤势惨重，肩头还在渗血，却依旧在第一时间试图带他脱离险境。
魏无羡心中猛地一酸，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焦灼。蓝忘机的伤……
“哗啦！”
两人终于浮出水面。
魏无羡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呛入的腥咸液体，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视线模糊，只能勉强感觉到周围一片昏暗，并非绝对的黑暗，似乎有某种极微弱的光源。他们在一个地下水域中，水面还算平静，但水质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般的怪味。
蓝忘机带着他，艰难地划向一侧。很快，魏无羡的背部触到了坚硬粗糙的岩石——是岸，或者说是水边一处凸出的石台。
蓝忘机先将他推上石台，自己才跟着爬了上来，一上来便脱力般跪倒在地，捂着肩头，发出压抑的喘息，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
“蓝湛！”魏无羡咳着水，挣扎着爬过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无妨……”蓝忘机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却依旧试图稳住声线，“先……看四周。”
魏无羡知道他是在强撑，但现在确实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这地方未知且诡异，必须尽快弄清处境。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抹去脸上的水渍，凝目打量四周。
他们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之中。洞穴异常高广，向上看，穹顶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看不到顶。而他们此刻所在的，是洞穴边缘一处不大的、半没在水中的石台。石台连着陡峭的岩壁，向上延伸，隐入黑暗。
洞穴大部分区域都被幽暗的水域覆盖，水面宽阔，望不到对岸，水色深黑，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油亮。那微弱的光源，来自洞穴的岩壁——并非整片发光，而是稀疏地分布着一些零星的、指甲盖大小的幽绿色光点，像是某种特殊的苔藓或矿物，光芒极其黯淡，只能勉强勾勒出洞穴大致的轮廓，反而让那些照不到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水汽和浓重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仿佛千万年不曾流通。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滴水声，洞穴里一片死寂。
“这是……哪儿？”魏无羡低声喃喃。这地方与上面的岩洞、水潭地宫风格迥异，更加原始、宏大，也更加……空旷死寂。那祭坛塌陷的洞口，竟然连通着这样一个地方？
蓝忘机没有回答，他也在警惕地观察着。他的目光扫过水面，扫过岩壁，最后落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靠近水边的岩壁底部。
那里，在幽绿微光的映照下，似乎……堆积着什么东西。
一堆杂乱、颜色深暗、形状不规则的物体，半浸在水中，半搁在岸上。
魏无羡也看到了，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搀扶着蓝忘机，两人互相倚靠着，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距离近了，借着那点可怜的幽绿光芒，他们终于看清了那堆东西的真面目——
是残骸。
并非动物的骨骸，而是……人造物的碎片。
破损严重、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金属甲片，断裂的、木质早已朽烂只剩下一点铜箍的箭杆，半截插在岩石缝隙里的、刃口崩缺的长矛头，还有一些辨不出用途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
这些东西凌乱地堆积在一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的淤泥和水垢，显然已在此地沉寂了极其漫长的岁月。从样式上看，古老而粗犷，绝非近世之物，甚至可能比蓝翼前辈那个时代还要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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