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洲收到林秀回信的那天,东北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雪片如鹅毛般飘落,把整个军营染成一片银白。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进行雪地作战训练,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陆星洲站在指挥部的窗前,手里拿着那封已经看过三遍的信,目光落在窗外白茫茫的世界里,眼神却有些失焦。
林秀的回信,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克制、清醒、有礼有节。她接受了继续通信的建议,但明确划清了界限:现阶段,只能是革命友谊。
照片上的她,穿着蓝色工装,抱着孩子,笑容温和。比火车上初见时瘦了些,但眼神更坚定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透过黑白照片都能感受到。
孩子长大了很多,咧嘴笑的样子很可爱。
陆星洲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但随即,那笑容又淡了下去。
“现阶段,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和家庭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无暇考虑个人问题,也无法对任何关系做出承诺。”
这段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理智告诉他,林秀这样处理是对的。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同志,带着孩子,在陌生的县城从零开始,现在刚在厂里站稳脚跟,正是最需要专注工作、巩固地位的时候。她肩上担着整个家庭的责任,哪有精力考虑个人问题?
但情感上……他确实有些失落。
上次写信时,他反复斟酌措辞,既想表达心意,又不想给她压力。现在收到回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句“无法对任何关系做出承诺”,心里还是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陆参谋,在看什么呢?”指导员陈建国推门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咔咔的响声。
陆星洲迅速收起信和照片:“没什么,家里来信。”
陈建国是他军校同期的战友,两人在一个团里共事多年,关系很铁。他眯起眼睛打量陆星洲:“家里来信?我看不像。你刚才那表情,可不像是看家信。”
陆星洲没接话,转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陈建国接过杯子,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情况了?咱们团里可就剩你和几个老光棍了,政委昨天还跟我念叨,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没有的事。”陆星洲否认,但语气有些生硬。
“得了吧,咱俩多少年战友了,我还看不出来?”陈建国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上次你让我帮你打听县被服厂的那个林秀同志,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真看上人家了?”
陆星洲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是。但人家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他把林秀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包括她带着孩子、刚转正、在厂里搞技术革新的事,也说了她回信的内容。
陈建国听完,摸着下巴:“这女同志不简单啊。带着孩子还能在厂里干出成绩,有骨气。不过……”他话锋一转,“人家说得也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你想啊,她一个女同志,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要是现在跟你谈对象,万一传出去,厂里会不会有人说闲话?会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我知道。”陆星洲叹了口气,“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
“尊重归尊重,但你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吧?”陈建国说,“现在不考虑,不代表以后不考虑。你得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看到你是真心的,不是一时冲动。”
陆星洲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得做点什么。”陈建国分析道,“光写信肯定不够。人家女同志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安全感,是看到你的实际行动。你在东北,她在华北,隔着几千里,光靠几封信,怎么建立信任?”
“那我能做什么?”陆星洲皱眉,“部队有纪律,我不能随便离开驻地。”
“不能离开驻地,但可以寄东西啊。”陈建国说,“你不是说她在搞技术革新吗?有没有什么技术书籍、参考资料是她需要的?还有孩子,孩子需要什么?这些你都可以想办法。”
陆星洲眼睛一亮。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光写信表达心意确实太单薄了,得有点实际行动。
“不过老陆,”陈建国又提醒道,“这事你得把握好分寸。不能太急,也不能太频繁,否则会让人家觉得有压力。就像打攻坚战一样,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陆星洲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接下来的几天,他利用休息时间,跑遍了驻地附近的书店和供销社。东北是老工业基地,技术书籍比华北丰富得多。他买了一本《服装机械原理与维修》,一本《纺织材料学》,还有几本关于技术革新和生产管理的书。
给孩子的东西更费心思。他托战友从上海捎来了两罐奶粉——这在五十年代是稀罕物,还买了几尺柔软的棉布,可以做贴身衣物。又找团里的文书帮忙,弄到了一套儿童识字卡片,上面印着彩色的图案和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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