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护贡队伍,在镇东将军吕奉所率烈风军的引导与拱卫下,终于缓缓驶入了那如同洪荒巨兽之口的“朝阳门”。
一入城门,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门洞深邃,长达十余丈,阳光透过高大的门廊,在内部投下斑驳的光影。脚下是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巨型青石板,车轮碾过,发出的不再是野外土路上的沉闷声响,而是清脆而富有韵律的“轱辘”回响,在这巨大的门洞内激起层层叠音,更显庄严。
穿过门洞,视野豁然开朗,但眼前的景象却并非凌峰想象中的帝都繁华街市,而是一片更加广阔、秩序森严的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如线、宽度足以容纳二十辆马车并行的超级官道,名为“天街”。道路两旁,并非商铺民居,而是高达三丈、同样以天青石垒砌的坚固墙体,将内外隔绝开来。墙体之上,可见巡逻兵丁的身影,甲胄鲜明,气息精悍。
“这里便是天元外郭城,也称‘军营区’或‘仓廪区’。”引路的一名烈风军参军见凌峰等人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天元城规制,由外向内,共分四重。我等如今所在,乃是第一重‘外郭’,主要驻扎京城外围驻军、各州常备营,以及存放大部分非核心物资的官仓。眼前这条‘天街’,直通第二重城墙‘朱雀门’。”
凌峰闻言,心中震撼。仅仅是最外围的第一重城,其规模、其规制,就已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座州城!放眼望去,只见天街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营门,门上悬挂着不同番号的旗帜,如“羽林”、“虎贲”、“金吾”等,显然都是帝国精锐的驻营地。更远处,则是一座座巨大的、如同山丘般的仓廪建筑,吞吐着无数的车辆与民夫。
队伍并未在天街上停留太久,在吕奉将军的带领下,转向了一条略窄、但依旧宽阔无比的岔道,行了约莫三里地,来到了一片明显是刚刚腾空出来的大型军营前。营门上方悬挂的旗帜已然更换,正是吕奉的“烈风”帅旗以及代表此次护贡任务的“贡”字大旗。
“此处原为‘骁果军’驻地,现已暂时划归我等使用,作为贡品交割及大军休整之所。”吕奉下令,“各部按划定区域入驻!负山军、破阵营、黑龙旗所部,护卫贡品车辆进入核心库区!烈风军接管外围防务!没有本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命令下达,庞大的队伍如同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伤员被优先送入条件更好的营房,由随军医官统一照料。凌峰也被小雀儿和两名辅兵小心地抬下马车,安置在了一处相对安静、靠近医疗区域的独立营房内。虽然依旧是军营,但此地的营房皆为砖石结构,坚固保暖,远比野外帐篷舒适得多。
安顿下来不久,凌峰便听到营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沉重脚步声。他示意小雀儿扶他坐起,只见营房门帘被掀开,一身黑色龙纹重甲未卸、风尘仆仆却难掩锐气的敖烬,大步走了进来。
“敖大人!”凌峰见状,又要挣扎起身。
“躺着!”敖烬声音依旧冷硬,但看向凌峰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他走到榻前,打量了一下凌峰的气色,微微点头,“看来死不了。”
凌峰苦笑一下:“多谢大人挂怀,卑职无碍。”
敖烬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黑色巨剑随意靠在墙边,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即将率黑龙旗返回大营复命,特来与你道别。”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凌峰闻言一怔,虽然知道黑龙旗并非护贡常备军,迟早要离开,却没想到如此匆忙:“大人这就要走?”
“嗯,”敖烬点头,“护贡任务,自你们踏入这外郭城军营起,便算基本完成。后续交割事宜,自有吕老将军与朝廷有司对接,无需我等再插手。”他顿了顿,看着凌峰,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凌峰,此次护贡,你屡立奇功,尤其是漳水畔那一掷,救了两位将军,也救了许多兄弟的性命。这份情,我敖烬,还有石家兄弟,都记下了。”
凌峰忙道:“大人言重了,此乃卑职分内之事。”
敖烬摆了摆手:“功是功,过是过,军中自有法度。你的功劳,吕老将军、石将军都会如实上报。待你伤愈,朝廷必有封赏。”他话锋一转,提醒道,“不过,帝都不同于边军,此地水深,规矩繁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如今虽有些微末名声,但根基浅薄,需谨言慎行,万事多留个心眼。”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凌峰肃然应道。他知道,这是敖烬的肺腑之言。
敖烬不再多言,站起身,拍了拍凌峰的肩膀(依旧控制着力道):“好好养伤。他日若有机会,我们自会见面。”说完,他提起巨剑,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黑色的披风在门口卷起一道旋风,身影很快消失在营房之外。
来得突然,去得干脆。这便是敖烬的风格。
凌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这位看似冷硬、实则重情重义的黑龙旗副统领,一路行来,虽交流不多,但其强悍的实力与担当,早已赢得了凌峰由衷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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