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警觉让林枫睡得并不踏实,天刚蒙蒙亮,他便握紧石斧,小心翼翼地走出尚未完工的木屋框架。他首先来到溪流边那片泥泞之地,蹲下身,仔细审视那些陌生的足迹。印记比预想的更深、更清晰,五指分明,前端带着锐利的爪痕,大小接近他的手掌,显然属于一种体型中等的肉食或杂食动物。它在溪边徘徊了一阵,似乎在饮水,然后脚印转向,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一股寒意掠过林枫的脊背。这座岛屿,他并非唯一的统治者。这片丰饶却也危机四伏的土地,始终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之前的相对平静,或许只是侥幸,或许是这头“邻居”之前并未将他视为威胁或值得关注的目标。但现在,随着他活动的范围扩大,痕迹增多,尤其是熏肉的香气和新建营地的动静,很可能已经引起了这些原住民的注意。
生存的本能让他立刻进入了更高的戒备状态。他迅速检查了营地周围的简易篱笆,加固了几个薄弱环节,并在几个可能的潜入方向上设置了用藤蔓和干燥树枝制作的简易报警装置——任何生物触碰到,都会引发一阵不大不小的嘈杂声响。完成这一切,他才略微安心,但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绷紧。他需要更坚固的庇护所,也需要更有效的武器。石斧虽利,但用于对抗潜在的猛兽,仍显得攻击距离太短。
他今天的计划原本是继续砍伐木材,但此刻,他决定改变策略,沿着溪流向上游探索一段。一方面,可以进一步了解周边环境,评估风险;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找到更适合建造防御工事的材料,或者……他心中隐隐抱着一个期待,希望能找到那种传说中可以用来制作容器的泥土。
沿着潺潺溪水逆流而上,林枫格外警惕,石斧始终处于随时可以挥出的状态,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的丛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都会让他心跳加速。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溪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片流速较缓的浅滩。
就在浅滩边缘,一处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凹陷处,林枫的目光被一片不同寻常的土色吸引了。那儿的泥土颜色更深,近乎灰白色,与周围常见的黄褐色土壤截然不同。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上前去。
蹲下身,他用手扒开表面的落叶和普通浮土,露出了下面细腻、湿润的土层。他小心翼翼地挖起一小块,放在掌心揉捏。触感冰凉、滑腻,几乎不含沙砾,可塑性极强。他用手指将其搓成细条,细条能够弯曲而不断裂;将其捏成球状,也能很好地保持形状。这与他在工程地质学课本上见过的,描述黏土特性的文字几乎完全吻合!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是黏土!真的是黏土!
一个宏伟的、足以改变他生存状态的蓝图瞬间在他脑海中展开——陶罐!可以用来烧水、煮汤、储存粮食和淡水!陶碗!可以让他告别直接用叶子或贝壳盛装食物的不便!甚至……陶制的坩埚?也许将来某一天,可以用来尝试冶炼那些他怀疑是铁矿的红色石头!
这不仅仅是找到一种新材料,这是文明进程中的一个关键节点。拥有了陶器,意味着他可以更高效地利用火,更好地保存食物和水,极大地提升饮食卫生和生活品质。这是从“将就”走向“讲究”的必经之路,是从原始生存向初步的、有质量的生活迈进的一大步。
狂喜涌上心头,几乎暂时冲淡了对未知野兽的担忧。他仔细勘察了这片黏土区,范围不大,但储量对于他个人而言,应该相当可观。它们安静地沉睡在这里,等待着被唤醒,被塑形,被火焰赋予新的生命。
他立刻动手,用石斧砍下几片巨大的芭蕉叶,小心翼翼地挖取那些质地最纯净、最细腻的黏土,用芭蕉叶包裹好。他没有贪多,第一次尝试,他需要的是实验和摸索。采集了足够进行初步试验的量之后,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安全,然后带着这珍贵的“希望之土”,迅速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到营地,他将黏土块放在阴凉处,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准备工作。他知道,制作陶器绝非易事,需要经过和泥、塑形、晾干、烧制等多道复杂的工序,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但他等不及了,这种创造新事物的冲动,这种对更好生活的渴望,强烈地驱动着他。
他选取了一小块黏土,加入适量的水,开始反复揉搓、摔打,就像和面一样,目的是为了排除其中的空气,增加其密度和韧性,这个过程被称为“练泥”。黏土在他手中变换着形状,那种细腻、柔韧的触感,带着大地最原始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与专注。他全身心投入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暂时将那潜在的威胁抛在了脑后。
然而,就在他专注于手中的泥团,思考着该如何塑造成第一个陶坯时,一阵极轻微、却绝不属于风声或虫鸣的“沙沙”声,从营地外侧的灌木丛中传来。
林枫揉捏黏土的动作瞬间僵住,呼吸也随之屏住。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灌木丛的枝叶在轻微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刚刚快速隐匿其中。
是那只留下脚印的生物吗?它一直在附近窥视?它是对他这个陌生的两足生物感到好奇,还是将他视为了入侵领地的敌人,或者……更糟,视为了潜在的猎物?
林枫轻轻放下手中的泥团,无声地握紧了就放在身旁的那把完美石斧。黏土带来的喜悦和希望尚未散去,但现实的危机感已再次笼罩下来。他发现,在这座孤岛上,文明的每一步进展,似乎都伴随着与蛮荒力量的无声较量。那藏身于灌木之后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它下一次出现,会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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