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闻言,轻轻颔首,不再多言。她莲步轻移,上前两步,与江离并肩,一同倚靠在冰凉的船栏上。
两人一同望着武陵河上,那承载着无数祈愿的河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汇成一条流动的光带,铺向远方。
二人皆着素白衣裳,加之星蓝通体雪白,温顺地蹲踞在江离肩头。
船板上,两人一狐,三道白色的身影静默相依;武陵河中,亦倒映着这和谐静谧的影像,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一阵秋风掠过河面,带着武陵河特有的湿润水汽,裹挟着岸边金桂盛放的馥郁甜香,拂面而来,带来丝丝沁骨的凉意。
江离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苏晚那被月光勾勒得愈发恬静柔美的侧脸上,轻声问道:“方才……好像没见苏姑娘去放河灯?”
苏晚闻声转过头来。
月色温柔地洒在江离清俊的面容上,将他眉宇间的线条勾勒得格外柔和。
她唇角微扬,目光转向河中随波逐流的盏盏灯火,声音轻柔似梦呓:“我想留着,待中秋月圆之夜再放。”
江离了然地点点头。
这时,苏晚却转回头,目光盈盈地看向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江公子放了河灯?”
江离对上她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苏晚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长睫如蝶翼般轻眨,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彩,追问道:“那……公子在灯上,许了什么愿?”
江离的目光在苏晚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微微偏过头,望向河中那承载着无数微光的点点灯火,眼神温柔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缓缓道:“愿所亲所念之人,此生顺遂无虞,皆能得偿所愿。”
晚风忽起,吹拂起苏晚颊边几缕散落的青丝。她抬手,纤指轻拢发丝别至耳后,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致。
她凝视着江离的侧影,目光专注而直接,轻声问道:“江公子所亲所念之人……晚,可算在其中么?”
江离的目光从粼粼河面收回,再次落入那双清澈见底,仿佛盛着整个秋水的眼眸中。
他抚摸着星蓝柔软毛发的指尖,在无人察觉处,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被这直白的问题拨动了心弦。
他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自然算的。”
苏晚闻言,眼帘微微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翻涌的情绪。然而不过转瞬,她复又抬起眼,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粲然生辉,带着一丝释然与新的期许:“我现在……后悔了。也想趁着这良辰美景,去放一盏河灯,祈一个愿。”
江离看着怀中因苏晚的笑靥而好奇地竖起耳朵的星蓝,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意,温声问道:“哦?那苏晚姑娘,想许个什么愿?”
“不告诉江公子。”苏晚莞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微光,笑意清浅,却如春花初绽。
河风拂面,灯影流光。
周遭似乎只剩下河水拍打船身的轻响,风过桂树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栖月阁内隐约飘来的丝竹管弦。
他们并肩而立,静静欣赏着武陵河上这片被月色与灯火点染的梦幻景致。
“对了,苏晚姑娘,这个给你。” 良久,江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苏晚说道。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个淡粉色的莲花纹香囊,递向苏晚。
苏晚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指尖触及那温软的锦缎,她低头,看清手中之物——那淡粉的底色,那并蒂莲旁相依相偎的两只鸳鸯……她的呼吸骤然一窒,脸颊瞬间如同被晚霞灼烧般滚烫起来。
心,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他……他这是?江公子莫非……?万千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几乎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江公子……这……这是何意?” 握着香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江离注意到苏晚骤然急促的呼吸和低垂的绯红脸颊,心中微感疑惑。
顺着她的视线,再次看清了那香囊上绣着的两只水禽,恍然道:“苏姑娘莫要误会。这香囊是我方才猜灯谜所得,里面放着的,是姑娘先前赠予星蓝柿子时包裹的那方手帕。此刻物归原主,也多谢姑娘赠的柿子。” 他语气坦荡,带着解释的意味。
“原……原来如此。”苏晚闻言,头垂得更低了,耳根的红晕蔓延至颈项,声音细弱如风中之絮,带着几分窘迫和难以言说的心绪,“晚……晚方才还以为……” 后面的话语,终究是羞于启齿,消散在唇齿间。
“以为什么?”江离看着低垂螓首、几乎要将自己埋进衣襟里的苏晚,不解地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就在这微妙而略带尴尬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时,一道中气十足、带着浓重醉意的呼喊声,骤然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栖月阁内炸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清晰地传遍了船头河岸:
“幽怜姑娘——吾心悦汝!”
那声浸了酒意的“吾心悦汝”,如顽石投进浸了月华的秋夜,瞬间搅碎栖月阁船头的宁谧。
皎洁月光淌在河面上,漾起碎银般的波光,河灯如碎星逐水轻摇,灯影落进水中,本就晃得温柔,此刻竟似被这声惊扰,颤得更甚,层层涟漪将灯影揉成了朦胧的雾。
原本散在各处赏灯、闲谈的宾客皆侧目,惊愕在脸上凝了片刻,便低低交头接耳起来,连檐角垂落的风都似慢了半分。
苏晚被这声喊惊得猛地抬首,眼底还留着与江离闲谈时未褪的羞赧,顺着声音望过去,栖月阁朱红门楣下,暖黄灯火涌出来,裹着个半敞着织金云纹锦袍的醉汉。
他步履踉跄,被两个侍从架着胳膊,发髻散乱欲坠,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前,腰间羊脂玉佩相撞,叮当声在夜风中荡开,竟比河灯还显聒噪。
他手指直戳戳指向祝幽怜倚着的凭栏,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像被虫蛀过的铜锣,嘶哑又含混:“祝……祝姑娘!吾……吾王景昭,要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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