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竹箭。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角度和力道，回忆着平时练萧时的呼吸节奏，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瞄准壶口，轻轻投了出去。
竹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壶口飞去，眼看就要进去，却突然偏了方向，朝着旁边的桌角落去。
苏晚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轻轻咬着下唇，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心中一阵失落。
她看着那支掉落的竹箭，想上前捡起来再投一次，可规矩是每人只有三次机会，她只能作罢。
就在竹箭快要落地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众人都没察觉，只有站在远处的余牧舟微微抬了抬眸，转头看向江离的方向。
此刻江离正站在阴影里，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竹箭，指尖轻轻一弹，那支竹箭“嗖”的一声飞出去，速度极快，几乎看不见影子，恰好撞在苏晚投出的竹箭尾部。
“叮”的一声轻响，苏晚的竹箭被撞得改变了方向，稳稳地落进了那个小壶口中。箭尾的白色丝线在壶口晃了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功。
“中了！”云微云兴奋地喊道，她拉着苏晚的手，激动地说：“苏姐姐，你中了！你真的中了！那支玉笛是你的了！”
苏晚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壶中的竹箭，眼中满是惊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竹箭还在壶中。
她连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竹箭从壶中取出，又拿起那支玉笛，指尖轻轻抚摸着笛身，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心中一阵欢喜。
她将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笛音清越，比她平时用的竹笛音色好多了。
“太好了！”苏晚笑着说，眼中满是笑意，脸颊也泛起了红晕。
她抬头看向四周，想找出是谁投出的那一箭，她明明看见竹箭要偏了，却恰巧撞上另一支箭后就突然就进去了，一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可周围的宾客都在为她喝彩，有的鼓掌，有的欢呼，根本看不出异样。
“难道是巧合？”苏晚小声嘀咕，又看了一眼壶中的竹箭，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心念一动，落在方才江离站的方向，却见那里只有空荡荡的阴影，江离已经不见了。
苏晚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想，只当是自己运气好，两箭相撞恰好改变了方向进了。
江离抱着星蓝，绕过人群，来到了画舫的后甲板。
这里没有烛火，只有月色洒在栏杆上，泛着清冷的光。
江离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武陵河，河水泛着银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蜿蜒向远方。河面上偶尔有渔船经过，渔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星蓝抱着狐狸灯，趴在他肩头，蓝眼睛盯着河面，偶尔发出轻轻的“嘤”声。
它用爪子轻轻拨弄着江离的发丝，将一缕发丝绕在爪子上，又松开，玩得不亦乐乎。
江离指尖轻轻蹭过它的背，感受着晚风带来的凉意，心中忽然平静下来，方才帮苏晚，只是觉得她对玉笛的喜爱很纯粹，没有掺杂任何杂念。他不想看到这样纯粹的喜爱落空。
“江离兄，你怎的躲在这儿？”陆子玉的声音穿林渡水般递过来。
他摇着柄乌木折扇，墨色扇面上“清风入怀”四字浸在月色里，散发着浅浅的银辉，“前头投壶正热闹呢！对了，吕师兄投中枚玉佩，你瞧——”
话音未落，吕游仁已自他身后踱出，指尖拈着枚莹润的白玉佩。正面錾了朵缠枝莲，花瓣纹路细腻，竟与江离月白锦袍角的暗纹分毫不差。
“江离师弟，这枚送你。”他递过玉佩，“见它与你袍角莲花相契，便想着该归你。”
江离接过玉佩，指腹触及冰凉玉面，莲瓣的沟壑里似盛着流淌的月光。
他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巧了，多谢吕师兄。”
“别光顾着谢了！”陆子玉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往河边去，另一只手举起盏河灯，灯架上绘着展翅鲲鹏，翅尖用金线勾了云纹，在月色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咱们也放盏灯许愿！都说武陵河的河灯最灵，能把心愿捎到月亮上去呢！”
岸边已聚了不少人，烛火映得水面发亮。
江离接过属于自己的那盏，灯身素白如宣纸，连一丝纹绣也无。
他低头时，灯盏里的烛火轻轻颤，把他眼底的光晃得忽明忽暗，像藏了半捧碎月。
指尖贴着灯沿将它送进水里，素白灯盏顺着水流漂开，渐渐与满河烛火融在一起，仿若一片会流动的星海，把墨色的河面缀得发亮。
星蓝蜷在他肩头，蓝宝石似的眼睛紧盯着漂远的灯盏，尾巴尖儿轻轻扫过他的脖颈，软绒绒的触感像一缕月光，悄悄熨帖着什么。
江离抬头时，月色正浸满苍穹，墨蓝天幕上悬着轮银盘，星星碎在旁边，亮得像撒了把碎钻。
不远处传来轻响，祝幽怜与鱼微云正合力扶着盏巨大的莲花河灯。
那灯盏比寻常的大上三倍，粉荷花瓣层层叠叠，灯芯裹着金箔，灯壁上用朱砂写着“平安”二字，笔锋温软，正是两人合力的笔迹。
她们慢慢将灯送进水里，粉荷灯浮在水面时，像一朵从月色里落下来的花，烛火跳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江离的目光轻轻落向岸边一角：阿桃攥着盏淡青河灯站在那里，灯身染着浅碧，像浸了春水。
她踮着脚把灯放进水里，小小的身子立得笔直，双手合十贴在胸口，眼睫垂着，把祈愿都藏进了烛火里——念着祖母的顽疾能好，阿弟能多吃两碗饭，自己能多攒一些银钱。
想到银钱，阿桃不禁想起今日余牧舟给的银两，江离替她挡开醉汉时的背影，以及阁内姐姐们的关心，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于是，小小的身影又朝河中放了一个河灯。
她攥着灯尾的淡蓝丝带，看了眼远去的两个河灯，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余牧舟与江离等人。
今日又承了牧舟少爷的情，江离公子也为她出了头，还有苏姐姐，幽怜姐姐她们，平日里经常帮衬自己，这些都是心善的人，希望他们能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阿桃抱紧怀中莲花灯，迈步朝家走去，小小的身影渐次隐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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