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松针上凝结的露珠被山风轻轻一吹,便“嗒”地一声,精准地滴落在江离微湿的发梢。
灵心道长忽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青布道袍的下摆扫过路边茂盛的蕨类植物,带起一阵细碎而鲜活的绿意。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那个正紧张攥着药篓带子的少年身上,声音温和地裹在松涛送来的风里:“阿离,你喜欢用哪种兵器?”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将山林的影子剪得细碎斑驳。
一阵风卷过,几根松针打着旋儿,恰好落在江离背负的那柄旧剑上。
那剑鞘早已被岁月磨出了浅白的木纹,那是清溪镇尚未被毁时,他父亲用一截老梨木亲手为他削制而成的。
听见灵心道长的询问,江离攥着剑柄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剑鞘上一道细细的裂纹。
“剑,我喜欢剑。”他一边回答,一边将剑举到身前,手腕却因心绪的激荡而微微发颤——并非恐惧,而是想起了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话本故事:白衣飘飘的剑仙掠过天际时带起氤氲云气,剑尖能轻易挑落清冷的月光,甚至连无形的风都顺从地跟随其后。
他低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温润的木鞘,随即又飞快地抬眼望向灵心道长,眸子里闪烁着细碎而明亮的光芒,“话本里说,真正的剑仙能御空飞行,能乘风遨游于天地之间,更能以手中之剑,牢牢护住所亲所爱之人。”
“哦?”灵心道长的目光随之落在那柄饱经风霜的旧剑上,修长的手指伸出,指尖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轻轻触碰了一下剑鞘上那道深刻的刻痕。
江离正说得兴起,发梢上那颗残留的露珠悄然滑落,“啪”地滴在剑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话本里画的剑仙,白衣一飘,身姿潇洒地就上了云头。剑尖随意一指,山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都能被轻易分开。”
“还有一回看到书上写,有个剑仙为了保护一村百姓,只是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插,立刻便有一道坚固的光墙拔地而起,任凭外面妖兽如何疯狂撞击,墙内连一丝灰尘都落不下来。”他描述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仿佛能触摸到那份力量,“我也想那样——用手中的剑,护住所有我想守护的人。”
灵心道长再次停下脚步,脚下青石板缝隙里沾着晶莹的晨露。
他弯下腰,拨开路旁茂密的草叶,指尖精准地捏起一片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叶子:“劈开迷雾那是灵窍境以上才能做到的事。你如今刚踏入淬体境的门槛,连握稳剑都还吃力,先别急着去想御风飞行这等遥远之事。”
说罢直起身,随手将那片薄薄的叶子轻轻抛向江离面前,“看仔细了,这一式名为‘劈’,讲究的不是用胳膊蛮力砍砸,而是要以腰为轴心,带动肩膀,再由肩膀引领手臂发力,其势如同砍柴——但关键在于轻巧和精准,别让这片叶子在你剑下碎了。”
江离的视线立刻被那片在空中缓缓飘落的叶子牢牢锁住。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剑柄,奋力将旧剑举过头顶,脑海里反复咀嚼着道长的话。
他尝试着将腰腹往下沉了沉,随即猛地拧腰转胯,挥剑劈出。
“唰”的一声破空轻响,叶子倒是没被劈碎,却被剑身带起的劲风扫得歪斜飘向一旁,他自己反而因用力过猛而踉跄了两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道长,我……”
“急什么。”灵心道长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顺手又摘了一片叶子抛起,“再来,记住要‘松’,你浑身上下绷紧得像块顽石,剑又怎会听你心意,灵动起来?”
这一次,江离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他先沉腰站稳下盘,再缓缓转动腰身带动手臂挥剑,剑尖险险地擦着叶子边缘划过,叶子最终轻盈地飘落在地。他眼睛骤然一亮,声音里充满了惊喜:“道长!我做到了!”
“算你还有点悟性。”灵心道长眼中笑意更深,从怀里摸出那个随身携带的酒葫芦,拔开塞子,惬意地抿了一小口,淡淡的酒气立刻混着林间的松香飘散开来。
“道长,原来您也会喝酒呢。”看着灵心道长饮酒的动作,江离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因为在清溪镇共同生活的那段岁月里,他从未见过道长沾酒。
灵心道长听着这略带惊讶的话语,嘴角微微弯了弯,随即转身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淬体境、灵窍境的修行,待你到了青云道院,自然会有更系统的教导。但既然你真心喜欢剑道,就必须从最根本的根基扎扎实实地练起。我们这一路不走平坦官道,专挑崎岖山路,便是要趁这几日行程,把基础剑法的要诀教给你,再传你一门独到的身法。”
江离赶紧小跑几步跟上,背上的药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里面新采的草药还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潮气。
他看着灵心道长清瘦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身法?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能让人跑得比山风还要迅疾的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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