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妍走的那天,天是灰扑扑的。
张红杏追到村口时,只看见汽车扬起的尘土,像一层雾,把那个穿着蓝布知青服的背影裹得严严实实,最后连车轮印都被风揉碎了。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个粗布口袋,里面是连夜炒的南瓜子,咸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是赵清妍说过爱吃的。
风刮过树梢,呜呜地响,她忽然就笑了,咧着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洇出小小的湿痕。
“清妍会回来的,她不会不要我的。”
她喃喃自语,把口袋揣进怀里,转身往家走。
脚步是稳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好似再烈的风也吹不弯。
她要等清妍回来。
可日子是熬人的。
第一天,她天不亮就跑到村口等,直到月上中天,才被娘黄月英硬拉回家。
第二天,她搬了块石头坐在树下,眼睛死死盯着路口,连午饭都没吃,嘴里反复念叨着“清妍该到了”
第三天、第四天……村里人路过时,总会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看,张家那丫头还在等呢,知青怕是早把她忘了。”
“两个女娃子凑一对,本就不成体统,现在好了,被人甩了吧。”
“可怜是可怜,就是太傻了。”
“张红杏,你个死妮子到底要干什么,咱回家吃饭行不,别再来这等赵知青了,咱听话哈,妮。”
黄月英看着倔强的女儿,苦口婆心的劝着,伸手想去拉张红杏的胳膊,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就被她猛地甩开。
“妈,你让开!”
张红杏的声音又哑又急,眼睛死死盯着路口,连头都没回
“别挡着我了,万一清妍这时候回来,我看不见她咋办?”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根被风吹得发颤却不肯弯折的芦苇,沾满尘土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黄月英看着女儿干裂的嘴唇、熬红的眼眶,还有那双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发肿的脚,心疼得直掉眼泪
“妮啊,她不会回来了!人家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俩这么久,你连人家家在哪都不知道,你醒醒吧!娘给你找户好人家,保证比赵知青好”
“她会回来的!”
张红杏猛地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偏执的执拗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清妍!”
她说着,又转回去盯着路口,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风刮过她的脸颊,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可她像没知觉似的,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两个月过去了,路口始终没出现赵清妍的身影,连一封的信都没有。
张红杏的心像被村口的风一点点吹干、揉碎,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
“她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
某个深夜,她坐在炕沿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清醒过来,积攒了几个月的期待,瞬间崩塌成怨恨,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
“赵清妍,你不要我了!”
她咬着牙,眼泪再次涌出来,却带着一股狠劲
“你不要我,跟谁离不开你似的,我也能好好过,日子离了谁都能过!”
她想打起精神过日子,跟着娘下地干活,洗衣服做饭,缝补衣裳,可一闲下来,脑海里全是赵清妍的影子,她们之前的种种画面,割得她心口生疼,让她提不起一点劲,连饭都吃不下。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如果她死了,赵清妍回来了,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疯了一样懊悔当初抛下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生了根,再也拔不掉。
那天,黄月英去邻居家借东西,留她一个人在家。
她翻箱倒柜,找到了墙角柜子里那包用来毒老鼠的药,白纸包着,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她盯着那包药,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咬了咬牙,撕开纸包,就着桌上的凉水,猛地往嘴里灌。
苦涩的药味瞬间蔓延开来,呛得她剧烈咳嗽,可她却像疯了一样,逼着自己咽下去。
刚咽完,她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浑身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她跌坐在地上,心里却闪过一丝诡异的轻松
赵清妍,你会后悔的……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黄月英推门进来了。
看到地上瘫坐着的女儿,还有旁边散落的药包,黄月英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过去抱住她
“杏啊!你傻啊!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
她哭喊着,连拖带拽地把张红杏往村诊所送。
诊所里,大夫忙着洗胃、灌药,黄月英守在旁边,哭得肝肠寸断
“杏啊,你可不能有事,娘就你一个闺女啊!赵知青那丫头不值得你这样,你活着比啥都强啊!”
张红杏在浑浑噩噩中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没死成,可那颗被爱恨撕扯的心,却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疼。
从那天起,张红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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