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合作社的新工分制度像给地里施了金坷垃,社员们的干劲肉眼可见地往上窜。原先那些个走路慢吞吞、干活磨洋工的现象几乎绝迹,天不亮就能听见院子里收拾农具的动静,打谷场上派活的时候,人人都往前挤,生怕分不到工分高的好活计。
李二狗的变化最让人跌碎眼镜。虽然他还是比不上那些顶能干的壮劳力,但至少不再找地方躲懒了,规规矩矩跟着大伙儿一起下地,一起收工。有人打趣他:“二狗,转性啦?”他就翻个白眼,哼哧哼哧地回一句:“老子乐意!”心里却琢磨着,年底要是真能多分点粮食,是不是也能托人从城里捎条新裤子回来。
这热火朝天的景象,自然也传到了隔壁刘家沟人的耳朵里。
刘家沟和靠山屯就隔着一道山梁,地挨着地,水连着水。往年两个村子半斤八两,都是穷得叮当响,谁也别笑话谁。可今年开春,靠山屯又是搞育苗,又是弄合作社,动静闹得挺大,刘家沟的人起初是看热闹,后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这天傍晚,刘家沟的村长刘老栓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听着几个从靠山屯走亲戚回来的村民白话。
“了不得啊,满仓叔他们那个合作社,真搞起来了!那育苗的棚子,搭得那叫一个齐整!”
“可不是嘛,人家现在干活都论工分,多干多得,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听说他们那个女知青,能耐大着呢,弄来的红薯种,秧苗长得那叫一个旺!”
“年底要是真让他们弄成了,靠山屯可就抖起来喽!”
刘老栓越听心里越堵得慌。烟抽到嘴里都没了味儿。他吐了口唾沫,没好气地说:“抖起来?我看是瞎折腾!弄点花架子,到时候交不上公粮,有他们哭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点酸意却像野草一样疯长。都是一个公社的,凭啥你靠山屯就能搞特殊?还合作社?还多劳多得?显得我们刘家沟多落后似的!
这时,村里的二流子刘癞子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栓叔,眼热了?要我说,他们靠山屯不就是仗着有个能折腾的女知青嘛!还有那个姓陆的知青,听说挺能打,护得跟什么似的。”
刘老栓瞪他一眼:“滚一边去!眼热顶个屁用!”
刘癞子也不怕,压低声音:“栓叔,他们那育苗棚,还有刚修好的那条小水渠,可都靠着咱们这边。这万一……晚上黑灯瞎火的,谁家牲口没看住,跑过去蹭倒几根架子,或者不小心把水渠给踩塌了一截……那也不能全怪咱们吧?”
刘老栓心里一动,拿着烟袋锅的手顿住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刘癞子,又看了看暮色沉沉的田野那边,靠山屯隐约可见的灯火,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背着手走了。
刘癞子看着他的背影,咧开一嘴黄牙,嘿嘿笑了两声。
……
靠山屯对此一无所知。合作社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育苗棚的架子在陆远征带领下已经立了起来,就等着塑料布到位;饲料加工坊的老磨坊也清理干净,王铁匠叮叮当当地开始打制需要的零件;林晚更是几乎长在了试验田里,每天观察记录藤蔓的生长情况。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两条鬼鬼祟祟的黑影,沿着山梁,悄默声地摸到了靠山屯的地界。正是刘癞子和他的一个跟班。
“癞子哥,真要干啊?被抓住了可咋整?”跟班有点怂。
刘癞子啐了一口:“怕个球!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再说了,就算看见了,咱就说喝多了走错路了,他们能拿咱咋样?赶紧的,弄倒他们几个棚架子,再把那新修的水渠扒拉个口子,给他们添点堵!”
两人摸到育苗棚附近,看着那些新搭好的、结实的木头架子,刘癞子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抬起脚就准备踹。
就在这时,旁边猛地响起一声暴喝:“干什么的!”
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吓人。
刘癞子吓得一哆嗦,抬起的脚愣是没敢踹下去。扭头一看,只见陆远征如同铁塔一般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铁柱和另外两个负责夜间巡逻的民兵。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眼神锐利。
原来,陆远征早就防着这一手。合作社刚起步,又搞出这么大动静,难免招人眼红。他安排了民兵,分班次在合作社的重点区域,尤其是育苗基地和水渠附近巡逻,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跑!”刘癞子反应倒快,扭头就想溜。
可他哪里快得过陆远征?陆远征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就去抓他脖领子。刘癞子吓得往地上一滚,躲了过去,爬起来没命地往刘家沟方向跑。他那跟班更是吓得腿软,直接被铁柱按在了地上。
陆远征没去追刘癞子,他走到被按住的跟班面前,冷声问:“哪个村的?叫什么?来干什么?”
那跟班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刘……刘家沟的……是刘癞子,是他说要给你们添点堵,弄坏棚子,扒开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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