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带着人在周通判妻弟的“周家畈”田庄里拉绳丈量,这举动不亚于在雍州士绅圈里投下了一颗震天雷。那庄头派出去报信的人,脚程快得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
田埂上,绳子拉着,木桩钉着,张彪带着乡勇们干得热火朝天,虽然手法粗糙,但架势十足。庄户们远远围着,交头接耳,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这些田,名义上是周家的,但里面有多少是他们这些佃户被巧取豪夺、兼并而来的血泪地,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那庄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陈野打转,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这田……这田契都在城里府上放着呢,数目都是清楚的,何须劳烦大人亲自丈量……”
陈野蹲在田埂上,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斜眼看着他:“清楚?有多清楚?老子现在怀疑你们这田契上的数目,跟他娘的女人家的年纪一样,全是水分!不清量,怎么知道该交多少税?”
“税……税收自有规制……”庄头还想辩解。
“规制?”陈野吐出草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规制就是按田亩交税!田亩都不清,规制个屁!你再啰嗦,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量了,看看你肚子里藏了多少民脂民膏?”
庄头被他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几辆马车在一群家丁护院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赶来。马车停下,率先下来的正是脸色铁青的周通判,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绸缎、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士绅。
“陈同知!”周通判人未到,声先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你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强量私田,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野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王法?周通判,你跟我讲王法?好啊!《大雍律》,户婚律,田宅篇,明文规定,凡田土,皆需登记在册,按亩纳粮!老子现在就是在执行王法,清查隐田,追缴亏欠的税赋!你身为通判,熟读律法,不会不知道吧?”
周通判被堵得一滞,他没想到陈野居然能扯出律法条文来,虽然这厮肯定背不全,但方向没错。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纵然清查,也需按流程,下发文书,由县衙胥吏执行,岂能如你这般,如同匪类,直接带兵闯入私田?此举与强盗何异?简直是斯文扫地!”
“斯文扫地?”陈野笑了,指着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庄户,“跟你们这帮趴在百姓身上吸血,国家危难之时一毛不拔的蠹虫讲斯文?老子怕脏了斯文这两个字!流程?等你们那套流程走完,北狄蛮子都打到家门口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今天这田,老子量定了!”
他转身对张彪吼道:“彪子!没吃饭吗?动作快点!谁再敢哔哔赖拦,给老子当妨碍公务抓起来!”
“是!”张彪吼了一嗓子,手下乡勇动作更快了。
周通判气得浑身发抖,他身后的一个胖士绅忍不住跳出来,指着陈野鼻子骂道:“陈野!你个幸进小人!不过仗着些许军功,就敢在此无法无天!我等皆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岂容你如此羞辱!我要去京城告你!告你跋扈专权,鱼肉乡里!”
“告我?”陈野走到那胖士绅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去啊!现在就去!老子等着!不过在你告倒老子之前,该交的税,一颗粮食都不能少!”
他猛地提高音量,对着所有士绅和围观的庄户喊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北狄叩关,国难当头!前线将士在流血,后方流民在饿肚子!朝廷需要钱粮!雍州城需要修缮!你们呢?一个个肥得流油,田连阡陌,却想方设法逃避税赋,趴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
他一把抓过旁边乡勇手里丈量用的绳子,狠狠掼在地上:“看看这根绳子!这叫量天尺!量的是田亩,更是人心!今天,老子就用这量天尺,把你们这些年偷的、漏的、瞒的,一笔一笔,全都量出来!”
“谁家田亩,与鱼鳞册登记不符,隐田部分,今年税赋按三倍补交!往年亏空,限期补齐!”
“谁敢抗税不交,老子就按《大雍律》办他!抄家!田地充公!”
“谁觉得老子跋扈,尽管去告!看是你们的状纸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陈野这番话,如同腊月里的冰水,泼在了那些士绅头上。他们习惯了官官相护,习惯了和地方官讨价还价,何曾见过如此不讲理、如同土匪过境般的征税方式?三倍补交?抄家充公?这简直是强盗!
周通判脸色惨白,他知道陈野是来真的了。跟这种人讲道理、摆资格,完全没用。他咬着牙,低声道:“陈同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雍州士绅,并非任人拿捏之辈!”
陈野嗤笑一声:“留一线?老子跟北狄蛮子拼命的时候,他们给老子留一线了吗?少他妈废话!要么,现在回去,乖乖按照老子清丈后的数目,主动把税粮税款送到府衙!要么,老子就带着人,一家一家去‘帮’你们量!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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