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理了理身上淡紫色暗纹软缎旗装的衣襟,又抬手抚了抚发髻上那支银丝嵌珍珠小簪,神色平静无波。画春上前一步,替她抻平了裙摆上的褶皱,低声道:“娘娘,苏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呢,时辰差不多了。”
沈眉庄微微颔首,抬脚便往殿外走去。晨光正好,洒在永寿宫的青石板上,映得那些被昨夜烟火熏染过的砖缝,都透着几分暖意。苏培盛早已候在轿撵旁,见沈眉庄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奴才给玉妃娘娘请安。皇上在勤政亲贤殿等着您呢,华贵妃娘娘也已经到了。”
沈眉庄嗯了一声,抬脚踏上那顶缎面绣缠枝莲纹的四人轿撵。轿帘落下,隔绝了些许的晨光,只余下一片安静。她靠在轿壁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昨夜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闪过,从春晖堂的火光,到苏贵人住处的浓烟,再到那两个被擒的小太监,还有那把在火场窗台下找到的、刻着缠枝莲的黄铜小锁,每一样,都是指向幕后之人的线索。
只是皇后乃中宫之主,她们身为妃嫔,万万不能直言指控皇后谋害妃嫔,那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今日在皇上跟前,只能将人证物证一一呈上,只陈事实不妄议,其余的,需得让皇上自己揣摩定夺。
轿撵行得平稳,不多时便到了勤政亲贤殿外。沈眉庄下了轿,便看到华贵妃正站在殿门口,一身绯红撒花旗装,发髻上簪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步摇,明艳逼人,却又带着几分沉稳。见沈眉庄过来,华贵妃微微颔首,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苏培盛引着两人往殿内走去,刚踏入殿门,便觉一股凝重的气息扑面而来。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手里正捏着一份奏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殿内静悄悄的,连一声呼吸都听不到。
沈眉庄与华贵妃一同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皇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昨夜也未曾安歇。他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昨夜圆明园的事,苏培盛已经跟朕说了个大概,你们二人,详细说说吧。”
沈眉庄与华贵妃谢恩起身,走到殿中站定。沈眉庄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启禀皇上,昨夜亥时三刻左右,春晖堂方向忽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便传来喊杀声。臣妾与华贵妃娘娘奉皇上先前的谕旨,带着御林军严守各宫宫门,护佑妃嫔与皇嗣安全。”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时臣妾料定,乱党定然会冲着皇嗣而去,便特意加强了静芳斋的守卫。果不其然,有一批黑衣人朝着静芳斋的方向冲来,幸得御林军拼死阻拦,又有皇上安排的人手及时赶到,才将那群乱党拦下,护住了静芳斋里的敬妃娘娘、柔贵人,还有弘暄、弘昭两位阿哥。”
华贵妃接过话头,声音清脆,只陈事实不添半句揣测:“皇上有所不知,那群乱党虽被拦下,却还有人趁着混乱,在暗中作祟。就在春晖堂的动静稍歇之时,苏贵人的住处忽然起火,火势蔓延极快,若非御林军扑救及时,怕是整个宫殿都要化为灰烬。臣妾与玉妃娘娘不敢怠慢,已命人将纵火之人擒下,还在火场窗台下找到了些许物证。”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哦?纵火之人是何人?又有何物证?”
“回皇上的话,纵火的是两个小太监,此刻已被臣妾二人看管住了,还未曾审问。”沈眉庄躬身道,语气恭敬,“至于物证,是一把黄铜小锁,是昨夜救火时,御林军在苏贵人住处窗台下捡到的。这锁样式别致,与内务府统发的宫中之物不同。”
她说着,看向苏培盛:“苏公公,烦请你将昨夜擒获的两个小太监,还有那把黄铜小锁呈上来。”
苏培盛连忙应声,转身便让人将那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太监带了上来,又将那把烧得有些变形的黄铜小锁放在托盘里,呈到皇上面前。
那两个小太监一见到皇上,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瘫软在地,却只敢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皇上饶命”,半点口风都不肯露。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把黄铜小锁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缠枝莲纹,脸色越发阴沉:“这锁的样式,倒有些眼熟。”
华贵妃上前一步,沉声回道:“启禀皇上,臣妾也曾见过此等样式的锁,确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常佩戴的。只是这锁如何会出现在苏贵人的火场,臣妾与玉妃娘娘不敢妄断,还请皇上圣裁。”
皇上的目光猛地一厉,扫过那两个小太监:“说!是谁让你们去放的火?这锁又是从何而来?”
两个小太监抖得像筛糠,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都渗出血珠,却依旧支支吾吾,只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受人蛊惑,不肯吐露半句幕后主使的话。
沈眉庄看在眼里,心知这两个小太监定是被人叮嘱过,要么是收了重金,要么是被拿住了把柄,故而不敢松口。她上前一步,柔声劝道:“皇上息怒,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这两个小太监许是害怕,一时不敢说实话。不如先将他们押下去,待皇上空暇之时,再慢慢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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