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掠过金黄的沙滩。蒋父拎着行李箱,站在岳母家的楼下,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更别说主动道歉。可想起蒋旭辉红着眼眶的模样,想起相册里蒋母年轻时的笑脸,想起这个家支离破碎的样子,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是蒋母的妹妹。看见他,小姨先是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来干什么?我姐不想见你。”
“我知道,”蒋父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来跟她道歉的。”
小姨打量着他,看着他鬓角悄悄冒出的白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终究还是侧身让他进了门。
客厅里,蒋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织着一条围巾,听见动静,手却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影僵了僵,肩膀微微颤抖。
蒋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个旧相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空气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海浪声,一波又一波地涌进来。
“你走吧。”蒋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疏离,“我们已经离婚了,没什么好说的。”
蒋父的心猛地一揪,他往前走了两步,把相册放在茶几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是我不好。这些年,我太固执,太要强,从来没问过你想要什么。”
他想起那些争吵的日子,想起他总是把工作上的脾气带回家,想起他从未好好听她说过一次心里话,想起她当年为了追随他,远嫁北京,放弃了湛江的海,放弃了熟悉的乡音。
“你说,等老了,就一起回湛江养老,守着海边的房子看潮起潮落。”蒋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那时候总笑你矫情,却没想过,是我,把你逼回了这里。”
蒋母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有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
“旭辉说,你要是不回来,他就退学,来湛江陪你。”蒋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悔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的事,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他蹲下身,看着茶几上的相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蒋母的笑脸:“我订了回程的票,后天的。我……我想带你回家。”
这话一出,蒋母终于忍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围巾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水渍。
小姨站在一旁,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海浪声,和蒋母压抑的哭声。
蒋父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乱他的头发。他知道,一句道歉,弥补不了这么多年的亏欠。可他愿意等,等她消气,等她原谅,等这个家,重新完整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蒋母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那些话,你怎么不早点说?”
蒋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欣喜:“我错了,以后……以后我都听你的。”
蒋母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终于尽数释放。
窗外的海风,依旧温柔。沙滩上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海岸,像是在为这场迟到的和解,奏响最温柔的乐章。
蒋父抱着怀里的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知道,这场道歉,来得太迟,却也刚刚好。
至少,他们还有机会,一起回北京,一起等蒋旭辉放假回家,一起把那些破碎的时光,重新拼凑起来。
至少,这个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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