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深秋的午后，阳光终于挣破云层，洒在蒋家积着薄尘的地板上。客厅里一片死寂，蒋旭辉站在中央，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那句“退学去湛江”的狠话，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蒋父坐在沙发上，指尖的烟蒂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他抬起头，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看着少年人眼底毫不掩饰的倔强与委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这一生，在生意场上说一不二，在家里也习惯了独断专行。和蒋母的争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鸡毛蒜皮的琐碎，到观念上的分歧，日积月累，终于酿成了离婚的结局。他以为，这是成年人之间的事，孩子只要顾好学业就够了，却没想过，蒋旭辉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逼他低头。
“你这孩子……”蒋父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大人的事，你掺和什么？”
“她是我妈！”蒋旭辉红着眼睛吼回去，“你把她气回湛江，你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心安吗？”
这话像一把锥子，扎进蒋父的心里。他想起蒋母当年不顾家里反对，执意从湛江远嫁北京，想起她洗手作羹汤的温柔，想起她吵架时红着眼眶却从不肯真的离开的模样。这一次，她是真的寒心了。
蒋旭辉看着父亲沉默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委屈。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去是吧？那我现在就去买机票，我退学，我去湛江陪她。”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站住！”蒋父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却又透着几分妥协，“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蒋旭辉的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蒋父别过脸，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明天……明天我去买去湛江的车票。”
他这辈子，很少向谁低头，更别说主动去挽回一段快要破碎的关系。可看着儿子倔强的模样，看着这个家因为他的固执变得支离破碎，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面子和脾气，都变得不值一提。
当晚，蒋父就订好了南下的高铁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翻出了一个旧相册，里面夹着他和蒋母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蒋母，梳着麻花辫，笑靥如花，站在湛江的海边，身后是蔚蓝的大海和洁白的沙滩。
蒋父看着照片，眼眶微微发热。他想起两人刚结婚时，蒋母总说，等老了，就一起回湛江养老，守着海边的房子，看潮起潮落。那时候，他总笑着说她矫情，却没想过，如今竟是这样的光景。
第二天一早，蒋旭辉执意要送父亲去高铁站。
候车厅里人声鼎沸，蒋父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显得有些局促。他看着身边一脸严肃的儿子，忽然开口：“到了那边……我该怎么说？”
蒋旭辉愣了愣，心里的酸涩涌了上来。他从没见过父亲这样茫然的样子，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就说……”蒋旭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就说你错了，你想她了，你想让她回家。”
蒋父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高铁缓缓驶离站台，蒋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他掏出手机，翻出蒋母的联系方式，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
蒋旭辉站在站台上，看着高铁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给叶修辰发了一条消息：我爸去湛江了。
没一会儿，叶修辰的回复就跳了出来：等你的好消息。
阳光洒在蒋旭辉的身上，暖洋洋的。他抬头看向天空，心里默默祈祷：爸，你一定要把妈带回来。
这个深秋，一趟南下的高铁，载着一个父亲迟来的歉意，也载着一个少年对家的期盼，朝着湛江的方向，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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