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梦缓缓放下水杯,抬起眼。泛着冰蓝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澈,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声音清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警察同志,您觉得可能吗?”
她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纤细的胳膊,又指了指张德柱那肥胖的身躯和张德梁一脸横肉的模样:“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他们四个大男人?还是在他们自己家里?”
她的目光扫过哭嚎的张家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他们大概是嫌弃我城里来的,不会干农活,又花了他们三万块钱,心里不痛快吧?这几天总是找茬,摔摔打打的,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就都赖到我头上。还说我疯了……警察同志,您看我像疯子吗?”
王警官仔细打量着顾绮梦。她说话条理清晰,眼神虽然有些过于冷静,但绝无癫狂之色。反观张家人,一个个虽然身上带伤,但眼神闪烁,言辞夸张,倒更像是无理取闹、试图诬陷。再看看这院子,虽然破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劈好的柴火堆得整整齐齐,比起以前来张家看到的脏乱差,简直是天壤之别。
“警察同志!你别听她胡说!她装的!她最会装了!”张德柱急了,指着顾绮梦吼道,“她昨晚还用棍子抽我娘!”
“哦?”顾绮梦挑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冰冷,看向张母,“婆婆,是您说我打您了?用棍子?”
张母被她那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对上那冰蓝色的、仿佛能将她冻结的目光,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惊恐的呜咽,拼命摇头。
王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向张家人,语气严厉:“行了!都别吵了!家务事闹成这样,像什么话!苏晚,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丈夫和公婆,你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张德柱,你们几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好好过日子!再闹事,都跟我回所里!”
他拿出警务通,象征性地登记了一下,主要是登记张家人的“伤情”,然后语重心长地调解了几句,无非是“夫妻要和睦”、“家庭要团结”、“有矛盾多沟通”之类的套话。
张家人彻底傻眼了!他们看着顾绮梦在王警官面前那副无辜又隐忍的“小白兔”模样,再看看王警官明显偏向她的态度,一股冰冷的绝望从心底升起!
“警察同志!不是这样的!她……”张德柱还想争辩。
“够了!”王警官不耐烦地打断他,“有完没完?结婚证是你们领的!人是你们接回来的!家务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再无理取闹,就是扰乱治安!”他警告地瞪了张家人一眼,又对顾绮梦勉强和缓了语气:“苏晚女士,你也……收敛点。好好沟通。”说完,摇摇头,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开走了。
留下张家四人,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面如死灰地瘫坐在肮脏的地上。他们看着屋檐下那个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喝着水、眼神恢复冰冷漠然的女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张他们视作护身符的“结婚证”,此刻成了他们无法挣脱、也无人能救的地狱枷锁!报警?只会换来更严厉的警告和这个女人事后的疯狂报复!
顾绮梦放下水杯,冰蓝色的瞳孔扫过地上如丧考妣的四人,声音不高,却如同丧钟敲响:
“看来,还是不够疼。”
“今天的地,还没翻完吧?”
“晚饭,我想吃炒鸡蛋。要新鲜的。”
张家四人浑身一颤,如同听到了最可怕的诅咒,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麻木而绝望地走向各自被分配的地狱岗位。痛苦、麻木、无休无止的劳作和随时降临的打骂,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曾经施加给原主的苦难,如今百倍千倍地反噬自身。他们如同行尸走肉,在顾绮梦冰蓝色的凝视下,痛苦地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惩罚。
半个月后。
两辆沾满泥浆的越野车,如同愤怒的钢铁怪兽,咆哮着冲破了张家沟的宁静,带着一路烟尘,精准地停在了张德柱家那破败的院门前。
车门猛地推开,苏父苏母在两名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警察陪同下,踉跄着冲下车。苏母的眼睛早已哭肿得像核桃,苏父也是胡子拉碴,满脸憔悴,但此刻他们的眼神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急切和愤怒。
“晚晚!我的晚晚!”苏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院子里冲。
院门没锁。一行人冲进院子,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愣住了。
预想中女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画面没有出现。
只见院子里,张德柱和他大哥张德梁正满头大汗、动作却异常麻利地在劈一大堆柴火,两人脸上都带着伤,眼神麻木而惶恐。张老栓佝偻着背,在小心翼翼地清扫着本就很干净的地面。张母则端着一个簸箕,在喂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动作畏畏缩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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