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碰面时,是个薄阴天,风里还带着点倒春寒的冷冽。
陈明远换了身半旧的靛蓝棉袍,站在约定好的茶楼后巷口,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见钱氏母女过来,他迎上两步,笑得没什么距离感:“顺路买了包糖炒栗子,还热乎,夫人捂捂手。”
油纸包递过来,一股热烘烘的焦糖香气混着栗子壳的微焦味扑面而来。
孙巧云看了母亲一眼,见钱氏点头,才双手小心接过,纸包烫手,她轻轻倒换了下手,低声道了谢。
“这时节,城外景致还荒着,城里倒是有些地方可看。”
陈明远侧身引着路, “不如先带你们去西边那片老梅林,虽说花期快过了,还剩些晚开的,别有韵味。”
他边走边随口说着,既维持着读书人的礼节距离,言语间又透着熟稔与周到,分寸拿捏得极好。
他边走边说,指着旁边的门户:“瞧见那家没?黑漆大门,那是礼部李郎中家的别院,他家家风严,不爱交际……”
“再往前,那户门口蹲着小石狮的,原是位翰林旧居,如今子孙外放了,宅子赁给了南边的商人,里头太湖石叠得不错,可惜外人进不去。”
这些话,听着像是闲聊景致掌故,细细一品,却是在给钱氏透露京城人际与门第的的消息。钱氏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陈公子对各家……似乎很熟?”
“哪里谈得上熟。”陈明远笑着摇头, “不过是做这文书抄录、书画装裱的营生,偶尔给各府送东西听到了一耳朵。”
“在这京城讨生活,各家什么情况都要多少得知道点不是。”
这话说得钱氏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看罢梅花影,陈明远脚步未停,领着母女俩继续朝城西方向走去:“离此不远有座法源寺,虽比不得几座大寺香火鼎盛,但坊间传闻,许愿却是极灵的。”
“庭院里几株老玉兰,年头久了,这时节花苞结得极盛,也是值得一观。”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听一位旧识提起,这法源寺的师父们,与城中一些专为贵人讲经说法的高僧时有往来。他们不图香火繁盛,只图诚心。”
钱氏闻言,心中微动。她望着女儿沉静的侧脸,轻声应和:“诚心自然是最要紧的。”
陈明远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在前头引路。
回程路上,许是走动了些时辰,身上暖和了,话匣子也松了些。话题从庵堂素点,渐渐转到京城各家闺秀的消遣。
“京城小姐们,平日里也难出门。无非是跟着母亲赴宴、听戏,或是去几处有名的庵堂寺观上香,再不然,就是家里请了女先生教习功课。”
陈明远说着,像是忽然想起,“对了,前几日去西城裱画,听那家夫人提起,如今有些阁老夫人时兴带孙女儿去听一种‘禅讲’,不单是拜佛,还讲些修身养性的道理,倒是雅致。”
钱氏正愁女儿在京中交际无门,立刻上了心:“禅讲?是哪处寺庙?”
“倒不一定是寺庙。”陈明远略作沉吟, “好像……是个叫‘慈航普渡会’的居士道场?设在清净别院里。”
“据说请来讲法的法师很有修为,不只讲经,还会指点些调养身心的静坐法门,挺受各家夫人推崇。”
“门槛好像不低,不是随意能进,得有信得过的引荐人。也因为这样,里头往来的人都是有些根基的门第,规矩也大,闲杂人少。”
“我听说,好些夫人带着小姐去,一是为静心,二来……也是让姑娘们在一个稳妥的场合,见见世面,私下也有相看适龄子女的。”
这番话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钱氏心坎上。
她看了眼身旁默默走路的女儿,叹了口气:“不瞒陈公子,我们母女初来乍到,最愁的就是这个。云儿年纪渐长,可这京城……两眼一抹黑,哪里去寻稳妥的人家呢?”
陈明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温声安慰:“孙太太别急,京城虽大,规矩多,但热心人也不少。孙姑娘品貌端正,慢慢寻访,总有机缘。”
他顿了顿,脚步放缓,声音压低了些,更显推心置腹:“像这慈航普渡会,我虽了解不深,但听那家夫人意思,倒是个难得清净又体面的地方。”
“姑娘家去听听讲,于人于己都有益。万一……能在里头结识一两位投缘的夫人或小姐,日后在京中,或许也能多得些照应。”
钱氏心跳得更快了些:“这等好去处……我们无亲无故,哪来的引荐?”
陈明远闻言,脸上露出些思索的神色,片刻后才道:
“我与那家夫人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倒有几分交情,若孙太太真觉得合适,下次法会前,我或许可以厚颜去探个口风,看看能否代为引荐一二。”
“只是……成与不成,还得看机缘,我也不敢打包票。”
“陈公子肯费心,已是天大的情分了!”钱氏感激道,心里那点犹豫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升起一股热切的期盼。
“孙夫人客气了,相逢即是缘。”陈明远温声道,“既应承了您这事,总得知会您消息。不知……下次法会若有了准信,送到何处较为便宜?”
钱氏此刻正满心希冀,不疑有他,但也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说侯府,只道:“有劳公子费心。”
“若是方便,可否请人将信儿送到南城千鹤坊的‘刘记绸缎庄’?那是我娘家一位远亲开的铺子,我常去走动,定能收到。”
陈明远停在在书局门口,拱手告辞,“我记下了,二位早些回去歇着,湿气重,当心身子。”
钱氏拉着女儿的手往侯府方向走,脚步轻快,觉得连日来的阴郁都被这“柳暗花明”的希望冲淡了。
……
石斛来汇报时,林默刚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正满足地喝着珍珠奶茶。
过了年就连轴转,好不容易偷来半日闲,研究些新东西吃一吃,是她目前最大的享受。
瞧见石斛一脸“有大事”的表情进来,她把茶盏往小几上一搁, “庄子那边有动静了?”
石斛站定,张嘴回道:“回老太君,按您的吩咐办了。”
“咱们的人扮成收山货的,前些下午在庄子附近转悠,特意在老槐树底下绊了一跤,包袱散开,掉出几块生锈的碎铁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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