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阿柯，让朕抱抱。”
江柯的双臂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放下和随意搭在谢景闲身上仿佛都不成体统。
谢景闲的拥抱是温暖的，但沾着血腥味儿有几分恶心，连他纯白的衣衫都被染得通红。
可江柯只是抬眸望着远方，头脑中的思绪乱糟不已。
他猜不透，谢景闲将他赶回屋内的心情如何，更猜不透谢景闲是否真的对他动心，故不愿意两人一起并肩作战。
两人一言不发地抱了许久，谢景闲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松开。
只是手臂和肩膀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冒。
谢景闲眼前发昏，江柯的脸也愈渐模糊。
“陛下，我扶您进去包扎，不然失血过多，身体会受不住。”
江柯难得这般温柔劝解，可谢景闲好似铁了心地不愿挪动半分。
他就这么坐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江柯的眸。
出口的话音藏着几分哀愁：“你为何会出来？朕不是让你进去吗？”
江柯紧紧皱眉，竟想不通谢景闲的脑回路。
脑海中回荡起方才这高高在上的皇帝，坐在地上一脸决心等死的狼狈模样，心底说不出的烦躁。
他推开谢景闲，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眼里的冰冷溢出：“陛下的意思是，草民应当对陛下不管不顾，任由你沦落旁人的刀下亡魂？”
“朕不是这个意思。”
撞上那冰冷，谢景闲呼吸一紧，连忙解释。
可他的解释并无用处，也切切实实将江柯推开。
“如此，那草民便顺了陛下的心意，你自生……”
“阿柯！”
江柯心烦意乱地站起身，却被谢景闲慌忙地抓住手腕，借力也起了身。
“朕只是怕你受伤。”
“草民还未曾弱到这种地步。”
谢景闲无声叹气，心酸不已。他脚下发颤，缓缓绕到江柯的身前，眸中盛着水光：“阿柯，莫要自称草民，你在我心底并不低贱。”
他甚是不喜欢江柯这么评价自己，但又知道，那种自贬的话不过是为了说给他听罢了。
“阿柯，朕从不在意什么皇帝之位。那年被父皇试探，想封朕为太子，朕毫不犹豫地离开，只为远离纷争。”
可他被薛启含唤回皇宫，依旧不是为了要这个皇位，只是不希望这国一日无君罢了。
但如今一想，他十分后悔。
江柯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但二人却好似无缘无分一般，没有未来。
谢景闲从未这么怕过。
可这次他怕了。
不如到最后得不到江柯的心，但至少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江柯心底积压的情绪几近爆发：“那你呢，你的性命便不是命了吗？陛下，你以为将我赶走，便是为我好？”
谢景闲不予反驳：“于我是为了你好。”
他甚至担心，那时将他赶进去，江柯会毅然决然地守在他身侧。
可他不会武功，护不了自己周全，更护不得江柯周全。
“谢景闲，我原以为你这皇帝应当心胸宽阔才是。”
却未曾想到在危难关头，什么都算不上。
“阿柯，朕知错了。朕该与你携手，抵御敌人。朕没想过你会使暗器，不然……”
江柯用力甩开谢景闲的手，冷嗤一声：“我想要的并非是这个答案。”
他想要更坚定的、二人能并肩作战的答案！
“那这样，”谢景闲捕捉到了江柯脸上一闪而过的释然，艰难地扯扯嘴角，开玩笑道，“下次若再有危险，朕把你推到前面？”
“若是这样，那我倒可以现在杀了你，为我爹报仇了。”
谢景闲如何不知他嘴硬心软，又欲抬手想要抱住江柯。
肩头的伤却被一只手狠狠摁住。
——那是江柯不愿与他拥抱，用力推开，却不小心碰到伤口。
谢景闲脸色骤变，隐忍的痛呼一声。
他抬手轻轻覆在肩膀上，喘息艰难，苦涩的望着江柯。
“阿柯，朕为何感觉头晕呢。”
说罢，他的身子竟摇晃了几下，好似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
谁料江柯面上担忧的同时，却在冷嘲热讽。
“陛下，你可否还记得你问过我的话？”
谢景闲思考了一瞬，不解地回应：“这伤朕是否会死？”
“那我便郑重其事的告诉殿下，死不了。但你若仍坚持，致使失血过多，你不愿随我进屋，那我……”
谢景闲听罢，立刻站稳身形，像个乖小孩似的：“朕随你去。”
脚步一迈，老老实实跟在江柯身后，进了府上。
谢景闲遇刺一事很快传到了谢清晏和温宁昭的耳朵里。
那尸体也被谢清晏唤来的锦衣卫拖走。
温宁昭交代下去，巡城的士兵，要时时刻刻注意京城中是否还有那些大臣们残留的余党。
“陛下这是福大命大，且江柯手里有暗器傍身，不然陛下一定凶多吉少了。”
谢清晏望着躺在床榻上，被江柯报复性包扎成粽子的谢景闲，忍着笑轻声提醒。
谢景闲重重喘息，艰难地歪头看向谢清晏：“阿晏说的是，多亏了阿柯。”
说罢，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江柯，江柯却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谢景闲：“……”
“阿柯？”谢清晏捕捉到了关键字眼，“陛下怎么没按照臣弟与你说的做啊，难怪江郎中这般……冷漠。”
谢景闲想耸肩没耸起来，苦闷叹气：“还不是阿柯不喜欢。”
谢清晏挑眉：“所以，陛下这是胜券在握了？”
谢景闲：“那还未曾，但，当离得不远了。如今我们二人共生死共患难，想必……”
江柯不留情面地出口打断：“陛下，三日期限还未到，如今我的决定还未曾改变。”
谢景闲一听，挺直着身子腾地坐起，忙不迭地抓着江柯的手背，轻轻摩挲：“阿柯，你还是不愿吗？”
江柯绝情地甩开：“我从未说过我愿意。”
只是谢景闲忘记了，他也未曾听过江柯明确的说不愿。
望着江柯离去的背影，谢景闲情绪低迷，重新倒在床榻上，望着房梁发呆。
一旁的谢清晏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谢景闲竟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陛下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莫非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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