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昭思虑半晌，脑海中浮现夜归月的脸庞，沉默许久道：“告知真相，让谢清晏假意拉拢皇后入我们一派。”
皇后自从上次被谢清晏驳了面子，被皇帝关了禁闭再也没出现过。
夜归月风头正盛，在后宫中甚至同一国之母没什么区别。
可皇后这个真正的一国之母不如一个新来的民女，甚至还被皇帝忌惮并厌恶。
心中自然怨恨。
再者，她背后空有强大的势力，太子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怂货。
指望她一介女子成不了事，皇帝靠不住，只能依靠皇帝的子嗣。
谢斯是个实打实的废物，二皇子更不如谢斯，三皇子从不参与皇宫内斗，早早闲云野鹤离开。
皇后有野心，却又不想自己身在如冷宫的寝殿中荒唐度日。
温宁昭清楚，暴露本性的谢清晏是最佳人选。
这个五皇子只会成为各方争着想要抢夺的对象。
“你要将我爹的事告诉谢清晏吗？”
正是需要征得江柯同意，温宁昭才询问。
良久他点了下头，便是确定。
江柯叹气，随意摆手算是默认。
谢清晏知道他会做毒，又知晓他父亲姓名，想要查出当年真相轻而易举。
即便不说早晚会被皇帝等人起疑。
不如暴露给谢清晏。
“小柯，多谢。”
江柯抬头，穿透温宁昭深邃的眸，直达他的内心，说出一番并不相关的话：“只是，阿昭，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要将过往道给敌人，真是好事吗？
温宁昭垂眸深思，却是得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若说信任，倒不如说谢清晏这个人他有几分了解。
只要无人威胁到他，他其实更愿意做个安于现状的人。
闲暇之余晒晒日光，逗逗他已成常态。
可因夜归月的出现，他在皇帝眼中的地位降低，这才做出某些应对措施，逐渐暴露了自己。
况且温宁昭以为，谢清晏看重自己。那些话一经说出，谢清晏会照做。
“阿昭，你万不得真的对他动了情。”
江柯的话正中下怀，温宁昭猛然抬头，眸中映着忧虑。
江柯意识到什么，不再看他，继续忙碌起来，可说出的话却让温宁昭心中升起万千思绪。
“你我相遇时，你告诉我，我们有着同样的仇恨。你说……你这辈子不会再爱，只会恨。”
只有这样他们的满心仇恨才会占据全部生活，永生忘不得。
可若是爱了，心中恐怕会被爱填满的吧？
温宁昭似乎对自己有信心，义正言辞道：“我不会对他动情。”
江柯道出心里话：“你可以对任何人动情，他不可。”
有着深仇大恨的二人，如何在他日共结连理。
温宁昭不再反驳，望着一旁孤零零的那把折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要好好想想，决定要将这皇城覆灭之日，你是否真舍得杀了谢清晏，一了百了。”
温宁昭从医馆离开前，又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回了五皇子府。
他并未回房，从庭院中站着，缓缓靠近到谢清晏的门前，良久未动。
脑海中尽是江柯那句话。
他真的能杀了谢清晏吗？
温宁昭想着想着，脚下却不自觉地踩上石阶。
抬手一碰便能将那紧闭的门扉打开。
可当他的手触摸到冰凉时，猛然抽回了手，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下一刻，温宁昭双手置于门上，极轻的吱呀响在耳边。
靴子踏在地上毫无声响，悄无声息间温宁昭已站在谢清晏的床边。
谢清晏睡得格外沉，寂静的夜晚中只能听见淡淡的呼吸声。
漆黑里，他的脸只能看到轮廓。
温宁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谢清晏的脸，生气的他，失落的他，包括……想要魅惑自己的他。
想到这里，他心烦地甩了下头。
冷寂的眸一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放进了怀中。
手里赫然出现一把匕首，一阵刺眼的亮光在夜里闪烁。
温宁昭眉心紧锁，掌心紧握着匕首，那凌厉的尖缓缓朝下，离谢清晏的心脏只差一离。
只要他狠下心……
“谢清晏，莫要怪我。不杀了你，我的仇可能真的报不得了。念在我们那……情谊上。”
温宁昭声如细蚊，仅他一人听得清。
也只有他知道，这话他说得多么艰难。
话毕，那握紧的匕首竟真的向下，刺入谢清晏身上的棉被，刺啦声放大了几分。
只要再向下——
温宁昭的手开始发颤，眸中含着不忍。
他发狠地将唇瓣咬破，直到口中渗出血腥，那只手才稍稍稳下来。
可到了这一步，他终究没再敢深入，果断将匕首拔了出来，连带着被中的软棉。
下不去手。
温宁昭探向阵阵发疼的心脏，背过了身后，将匕首重新放进了怀中。
他果真做不到。
温宁昭心中难言的自责，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谢清晏的卧房。
可他不知，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榻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手从被中抽离，附在了胸口上。
那里隐隐发烫，还有被尖锐刺中的麻木感。
谢清晏等温宁昭彻底走远，才翻身下了榻，将烛光点燃。
他褪去纱衣，低头瞧着胸口处多了一个看不清晰的红点，抬手用力搓了几下。
除却疼，那红印更加明显。
“温宁昭真狠啊。”谢清晏低声埋怨，眼里却一点痛恨的神色都没有。
从温宁昭今夜去江柯那里，他便直觉不对。
没想到这时当真来了个大的。
“不过也好，温宁昭应当不会再动手了吧。”
谢清晏坐在铜镜前，双手托着下巴，欣赏着自己这张帅脸。
此刻他穿着雪夜的艳红薄纱，脸颊被烛光照得红润。
谢清晏勾起唇角，笑容温暖又明媚，但也涔着几分察觉不到的自恋。
他能确定温宁昭收手的原因。
若没有心动，又怎么会舍弃这么好的杀掉他的机会呢？
谢清晏垂下眸，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恍惚间觉得自己握住了全世界。
一直担心并未将温宁昭勾引到手而小命不保，可今日一看，他才是那个胜者。
“温宁昭，你逃不掉我的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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