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飞鱼启航
“飞鱼”号是一条约五丈长的尖底快船,单桅,船体漆成与海水相近的深灰色,帆面也染了色,在光线不佳的海面上极难辨认。船首尖锐如鱼喙,船身线条流畅,一看就是为速度和隐蔽而造。船上除了必要的水手舱和储物间,几乎没有多余空间,甲板上也只配备了最基本的操帆索具和几把弓弩、两支鸟铳。
出航前一夜,李垣在竹舍中最后一次清点装备。墨衡给了他一个特制的、内衬软木和丝绒的皮囊,用来贴身携带“鉴气枢”和一小块从“蓝髓”上小心剥离下来的米粒大小的碎屑(用“鉴气枢”在特定角度极其谨慎地刮下,过程惊心动魄)。这块碎屑被密封在一个小小的水晶瓶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幽蓝光芒,靠近皮囊时,“鉴气枢”会传来持续的温热感,如同一个微型的信标。
除了这最重要的两样,他还带上了那幅秘图的精简手抄本(只标记了黑水暖流、鬼牙礁区域和可能的矿脉方位),一小包“黑潮之沙”,以及孙娘子准备的急救药包和驱寒提神的药丸。武器方面,周硎给了他一把一尺来长的精钢短刃,刀身狭直,适合近身搏杀和切割。李垣将短刃绑在小腿上,又反复练习了几次快速拔出的动作。
墨衡和顾先生前来送行。墨衡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细长筒状物交给周硎:“这是改良过的‘千里镜’,视距更远,夜间也能勉强视物。小心使用。” 又对李垣和许栋嘱咐道:“记住,此行只为探查。看到即成功,遇险即撤离。万事以保全自身、带回信息为要。”
顾先生则拍了拍李垣的肩膀,低声道:“李小子,岛上的薪火,还等着你们回来添柴呢。”
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天色最黑,海雾最浓。“飞鱼”号悄然解缆,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滑出三桅岛隐蔽的港湾,没入东南方向的沉沉雾霭与黑暗之中。
船上连李垣在内,一共十二人。周硎为领队,负责全局和与岛上联络;铁毅带着四名精锐护卫,负责警戒与作战;许栋带着两名原双屿的老水手(一个叫老海狗,一个叫浪里鳅),熟悉那片海域的水文和可能的藏身点;此外还有三名操船技术最好的“信风”号水手。
海风凛冽,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李垣裹紧孙娘子给的厚棉袄,蹲在靠近船舱口的位置,尽量减少暴露。船上几乎无人说话,只有帆索调整的细微声响、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以及水手们压低的口令。
周硎站在船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眯着眼望着前方的黑暗,偶尔借助罗盘和记忆中的星位调整航向。铁毅则带着护卫在船舷两侧和后部,警惕地注视着浓雾中任何可疑的动静。
许栋蹲在李垣旁边,嘴里嚼着一块干硬的肉脯,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小子,怕吗?”他忽然低声问。
李垣老实点头:“有点。”
许栋嗤笑一声,将肉脯咽下:“怕就对了。海上讨生活,不怕死的都死得快。记住,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怕也得把那股狠劲拿出来!你手里那东西(他瞟了一眼李垣胸口放皮囊的位置),还有你脑袋里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宝贵。到时候,我们会护着你。但你自个儿也得机灵点,别拖后腿。”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粗鲁,但李垣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嘱托。许栋或许暴戾,或许不甘,但在这种时候,他清楚地知道什么对整个团队更重要。
“多谢二爷提醒。”李垣低声道。
天色在压抑的航行中渐渐泛起青灰色。浓雾稍微散开了一些,但能见度依然很差。他们已经远离了三桅岛的安全范围,正驶向那片标记着危险与机遇的海域。
“我们到哪儿了?”李垣问旁边一个正在整理帆索的水手。
水手看了看海面,又看了看罗盘,低声道:“应该快到‘鬼牙礁’外围了。你看那海水颜色。”
李垣低头看去。船下的海水,已经从普通的深蓝,逐渐变成了一种更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蓝色,正是“黑水暖流”流经区域的典型特征。海流的速度也明显感觉加快了,船行方向受到无形的牵引。
怀中的皮囊里,“鉴气枢”传来了清晰的温热感,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不是之前接触“蓝髓”时的剧烈反应,更像是……接近某个巨大源头时的持续共鸣。
“有反应了?”周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李垣点点头,手按在胸口:“温热,微震。方向……”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牵引感,伸手指向东南偏东,“那边。”
周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又举起墨衡给的千里镜观察了片刻,点了点头,对舵手道:“偏两度,向东南东。”
“飞鱼”号微微调整航向,朝着李垣感应的方向驶去。
海面的状况开始变得复杂。平静的水域与突然涌起的暗流交错,海水的颜色在暗蓝中夹杂着怪异的青灰或墨绿斑块。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又出现了,还夹杂着一丝……腥甜的气息,像是某种海藻腐烂,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