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的沉默没持续多久,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心里都冒出来同一个主意。
有人磨磨蹭蹭地摸出菜刀,有人翻出落了灰的案板,小心翼翼地从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上,切下薄薄一小片。刀刃落下的时候,不少人都忍不住抿了抿嘴,喉结轻轻滚动——这年月,肉金贵得能当年货,别说一小片,就是掉块肉末都得心疼半天
可一想到前几天上吐下泻的滋味,又狠狠心,把那片肉用草纸包了,攥在手里往街边走。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95号大院的住户们跟约好了似的,三三两两聚在街角,手里都捏着那么一小片肉。几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缩在墙根,警惕地盯着这群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它们见多了拿石头砸它们的人,哪里敢轻易靠近。
直到有人把手里的肉往地上一扔,肉香混着尘土味飘散开,最胆大的那只黄狗,才试探着挪了两步,叼起肉就往墙角窜,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有了带头的,其他几只狗也忍不住了,纷纷凑上来抢食,没一会儿,地上的肉片就被瓜分干净。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只狗,连大气都不敢喘。
流浪狗吃完肉,甩甩尾巴,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围上来的人,见没人动手,才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舔爪子。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盯着狗的眼神,比看什么宝贝都专注。
这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太阳渐渐沉下去,天快擦黑的时候,那几只狗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追着一只蝴蝶跑了两圈,半点腹泻的迹象都没有。
“没事!肉没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一个个乐滋滋地往家走。
可没走两步,心疼劲儿就涌了上来。
“哎哟,早知道没事,那片肉炒个菜多好!”张婶拍着大腿叹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不是嘛!我那片肉肥瘦相间,喂狗真是糟蹋了!”王大爷也跟着唉声叹气,脚步都慢了几分。
人群里不知是谁,想到那片喂了狗的肉,越琢磨越心疼,眼前一黑,直接被气晕过去了,临晕前还哀嚎一声:“我的肉啊——”
大家一看,原来是三大爷,大家伙又一阵手忙脚乱,抬着三大爷往院子冲
一路的唉声叹气里,没人注意到,贾东旭家的争吵声,早就盖过了街坊们的惋惜。
屋里的桌椅东倒西歪,贾东旭脸红脖子粗地指着秦怀茹骂,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被医生摸了个遍,身子都脏了!我跟你没完!离婚!必须离婚!”
秦怀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能怎么办?当时都拉得站不起来了!医生不清理,难道让我烂死在床上?”
“那也不行!”贾东旭梗着脖子吼,脑子里全是医生给秦怀茹清理时的画面,只觉得膈应得慌,“你就是不干净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不可开交,摔碗砸盆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惊飞了院里最后几只归巢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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