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风倒是歇了些,可天却冷得更邪乎了,屋檐下挂着的冰棱足有手指头粗,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惨白的光,落在院角那堆冻硬的柴火垛上,连点暖意都透不出来。炕头上的紫嫣刚从浅眠中醒转,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了心神,那脚步踩在结了冰的院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伴着粗嗓门的念叨越来越近:“这死丫头片子,生下来就占地方,还得让我老婆子跑这一趟,真是个讨债鬼!”
是奶奶王翠花来了。她裹着件洗得发灰的旧棉袄,领口和袖口磨得发亮,腰间系着根粗布腰带,把棉袄勒得紧紧的,显得身子格外单薄。手里挎着的竹篮边缘都磨毛了,里面装着半篮干瘪的萝卜干,那是前阵子晒的,本就没多少水分,冻得跟石头块似的。她进门时压根没顾上擦鞋,鞋底沾着的冰碴子和泥点蹭在堂屋的泥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印子,径直就往炕边冲。
王翠花一把掀开盖在襁褓上的旧棉絮,动作粗鲁得差点把紫嫣晃醒,她眯着三角眼凑过去,看到紫嫣那张皱巴巴、泛着点青黄的小脸,眉头“唰”地就拧成了个死疙瘩,嘴里的刻薄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冒:“又是个赔钱货!孟家这是造了啥孽啊?连个带把的根苗都生不出来!你瞅瞅这瘦样,跟个小猫似的,能不能养活还两说,留着也是白糟蹋粮食!”
李秀兰刚挣扎着坐起身,想给婆婆倒碗热水暖暖身子——虽说知道婆婆不待见丫头,可礼数上不能差。她刚伸手碰到炕边的粗瓷碗,就被王翠花一胳膊肘推开了,碗沿在炕沿上磕了一下,发出“当啷”一声轻响。“别忙活这些没用的!”王翠花拉着李秀兰的胳膊就往外拽,她的手跟枯树皮似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泥,捏得李秀兰胳膊生疼。两人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这地方背风,可寒风还是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树枝上挂着的冰碴子被风吹得“叮当”响。
王翠花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听见,才压低了声音,眼神里的算计都快溢出来了:“你瞅你这身子骨,生一个虚一次,上次生紫然丫头,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家里那点鸡蛋都给你补了,也没见你给孟家添个带把的。现在家里已经有建国、建军两个小子了,再添这么个丫头,来年开春种地的化肥钱、种子钱还没着落,口粮都得紧着小子们吃,哪有闲粮给她?俺跟你说,邻村有个远房表亲,老两口四十多了没生养,家里开着个小杂货铺,有三间大瓦房,条件好着呢!他们愿意要这个丫头,还能给五十块补贴,这钱够买两袋白面,再给建国、建军扯两件新衣裳,多划算!”
五十块钱,在这1990年的北方农村,可不是小数目。村里壮劳力去镇上扛一天麻袋才挣三块钱,五十块够买十斤猪肉,够全家吃好几顿荤菜,够给孩子交一年的学费。王翠花说这话时,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衣兜,仿佛那五十块已经揣在她手里了,眼睛都亮了几分。
李秀兰的身子晃了晃,冷风顺着单薄的衣襟钻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可更冷的是心里的寒意。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指节泛着白:“娘,这是俺的娃,是从俺身上掉下来的肉,咋能说送就送?就算家里再难,俺也能把她养活大啊!”
“咋不能送?”王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嗓门却依旧尖利,“丫头片子长大了也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留着有啥用?你以为养孩子是喂猫喂狗?得吃粮,得穿衣,将来还得花钱!你再寻思寻思,要是不送,以后娘不给你看孩子,你大哥大嫂也不会帮衬你种地,招娣更是要天天在你跟前念叨,你这日子能好过?”她见李秀兰不说话,又放缓了语气,带着点诱哄:“再说了,那表亲家条件是真不错,比咱们家强十倍,丫头去了能享福,不用跟着你吃红薯干,这不是为她好吗?”
炕头上的紫嫣,虽然睁不开眼,可听觉却异常敏锐。王翠花说“享福”时那虚情假意的语气,说“补贴”时那掩饰不住的急切,还有母亲回应时压抑的颤抖,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忽然想起小说里的细节——那个所谓的“远房表亲”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老两口后来生了个儿子,就把原主当丫鬟使唤,冬天让她在冰岁里洗衣服,饭都不给吃饱,原主十岁就落下了病根。这些记忆让她小小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更清楚了,王翠花哪是为她好,分明是把她当成了换钱的物件。
李秀兰从院角回来时,眼眶红得像兔子眼睛,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贴在苍白的脸上。她走到炕边,先是伸手摸了摸紫嫣的额头,确认孩子没冻着,才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手掌紧紧贴在孩子的背上,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都传递给她。紫嫣能感受到母亲怀里的温度,还有那细微的颤抖——那是愤怒,是无助,更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孩子的坚定。李秀兰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女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娃啊,娘不送你走,娘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你留在身边。”她一边说,一边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火,让屋里的温度再高些,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些逼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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