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变得干燥且充满静电的焦灼感——皮肤微微发紧,耳膜深处泛起细微嗡鸣,连呼吸都带出一点砂纸刮过喉管的涩意。
陈凡没有任何废话,反手就是一记“关门打狗”。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他猛力拉拢,滑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钝刀刮过锈铁板;布料绷紧的瞬间,一股陈年灰尘与化纤静电混合的微腥味扑面而来。
“嘘。”
他食指竖在唇边,指尖冰凉,带着金属与汗液混杂的微咸气息。
另一只手早已探入怀中,摸出那枚边缘磨损的“天元通宝”。
铜钱表面坑洼不平,带着岁月侵蚀的包浆,触手冰凉如井水浸透的旧瓦片,指腹摩挲时能清晰感受到铜锈凸起的颗粒感与凹陷处细微的毛刺。
陈凡没有犹豫,拇指指甲在掌心狠狠一划。
痛感锐利,皮肉翻卷,温热的血珠涌出前,先是一阵尖锐的麻痒,随即是黏稠、微腥、带着铁锈与体温交织的湿重感。
他反手将铜钱按在伤口上。
那枚死物般的铜钱竟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蚂蟥,发出一阵细微且贪婪的嗡鸣——不是声音,更像耳道内突然共振的低频震颤;铜身原本暗淡的锈迹瞬间泛起一抹妖异的红光,映得他掌纹里渗出的血丝都微微发亮。
“破!”
陈凡低喝一声,将铜钱狠狠拍在窗帘后的玻璃上。
隔着厚绒布料,也能听见一声仿佛瓷器崩裂的脆响——清越、短促,余音却在齿根微微发颤。
窗外那团由枯萎花瓣灰烬聚成的眼瞳,在接触到这股纯阳血气的瞬间,像是被泼了浓硫酸,剧烈扭曲变形。
那些黑灰色的粉尘疯狂颤抖,原本紧密的排列结构瞬间崩解,化作毫无意义的齑粉,簌簌落下——细尘拂过窗台时,竟带起一丝阴冷的穿堂风,掠过脖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陈凡掀开窗帘一角。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铅灰云层低低压着,那只巨大的眼睛消失了。
但在玻璃的正中央,却残留着一道淡灰色的雾痕。
那痕迹怎么擦也擦不掉,像是一口哈气喷在冰面上,却凝结出了某种复杂的纹路——不是乱码,更像是一张尚未绘制完成的人脸底稿:眉骨轮廓尚显稚拙,下颌线却已透出精密雕琢的冷硬弧度。
“不对劲。”
苏晚萤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她脸色发白,鼻翼微微翕动,仿佛闻到了某种令她作呕的气味——那不是腐臭,而是一种类似福尔马林浸泡过久的标本、混着新剥兔皮的甜腻腥气。
“它没走。”苏晚萤盯着那道雾痕,声音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这已不是她今日第一次失守呼吸节奏,“它在……解剖刚才的笑声。”
陈凡眉头皱起,指尖触碰玻璃,透过那一层冰冷,他感觉到了一股湿腻且冰冷的窥视感——不是视线,更像有无数细针正沿着皮肤纹理缓慢爬行,所过之处汗毛倒竖,留下薄薄一层寒霜似的黏滞感。
这种感觉不像是在被监视,倒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外科医生,正拿着柳叶刀,试图把“善意”这种抽象的情绪,切割成可被复制的数据切片。
“它在学习我们的治愈方式。”苏晚萤猛地转头看向陈凡,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它想搞清楚为什么‘笑’能破除它的控制。一旦被它解析出来,它就能造出‘伪善模板’——那种看起来无比温暖,实则全是算计的假笑!”
话音未落,蹲在地上的周岩突然有了动作。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圈常年浸透机油的深褐色硬痂,指腹下,几粒焊渣正随着他脉搏微微震颤。
“嘶——”
那是布料撕裂的声音,粗粝、短促,像生锈铰链被强行掰开。
周岩面无表情地扯下自己沾满油污的工装衣角,将刚才并没有用完的、还混杂着微量焊条药皮的残渣一股脑裹了进去——布料吸饱了油渍,沉甸甸地坠着手腕,散发出铁锈、焦糊树脂与陈年汗碱混合的闷浊气味。
他动作粗鲁地拧开那个满是茶垢的不锈钢保温杯,将这个布包塞进去,然后直接兑入了滚烫的开水。
“滋啦……”
水汽瞬间蒸腾而起,带着灼热的白雾扑向人脸,睫毛立刻挂上细密水珠。
狭窄的空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怪异的味道——铁锈的腥气、布料被烫熟的棉味,还有一种仿佛电线短路后的臭氧味,钻进鼻腔时舌尖泛起轻微的金属回甘。
周岩死死盯着杯口冒出的白烟,他袖口下那道已经结晶化的烧伤疤痕,此刻正在剧烈闪烁,频率快得像是一盏接触不良的频闪灯,每一次明灭都在皮肤下投出幽蓝的微光。
“那玩意儿在学我们也就算了,它还在模仿频率。”周岩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轮磨过铁板,“我听到了回声……那些锈渣在模仿刚才大刘的笑声震动,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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