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秋,子午谷南端,密林深处。
八千山岳精锐,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隐匿于秦岭的莽莽苍翠之中。
没有旌旗,没有鼓号,甚至炊烟也经过精心处理,散入山林,了无痕迹。
中军一处临时开辟的隐蔽营地内,孙策、甘宁、黄旭三人围着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神色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以及一种大战前的压抑。他们已经在此潜伏了近月,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被其他方向的声响彻底吸引开。
“兴霸,东启,”孙策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几个点,“武都已定,恶来猛攻大散关,文长拿下上辨,管亥兵逼郿县……关中西凉主力,已被牢牢牵制在各处。长安已空虚,只差一击!”
甘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海盗般的兴奋与嗜血:“他娘的,总算等到时候了!让长安的钟繇,尝尝咱们山越营的厉害了!”
黄旭相较于孙策的霸烈、甘宁的狂放,则显得更为沉静细致,他补充道:
“孙将军,甘将军,时机确已成熟。然子午谷之险,远超我等预估。据向导所言,谷中栈道多年失修,多处崩塌,更有毒虫猛兽,山涧急流。此行,九死一生。”
孙策猛地一拍地图,英挺的脸上满是决然:“九死一生?便是十死无生,也要闯他一闯!主公与军师将此重任交予我等,岂能因险而废?
八千弟兄,皆是百战余生的好儿郎,攀山涉水如履平地!这子午谷,便是龙潭虎穴,我等也要踏平它!
传令下去,休整最后一日,检查装备,带足十日干粮、解毒药草、攀援绳索!明日五更,埋锅造饭,饱食之后,兵发子午谷!”
“诺!”甘宁、黄旭抱拳,眼中皆是熊熊战意。
次日,天光未亮,密林中最后一缕炊烟散去。
八千健儿,人人轻装简从,弃了重甲,只着轻便皮甲,背负干粮、药包、绳索、钩爪,手持利于山林搏杀的环首刀、短戟、强弩,如同一群沉默的幽灵,在熟悉山路的向导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条被称为“绝径”的子午谷。
一入谷中,天地顿时为之一变。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将天空挤压成一条细线,光线晦暗。
脚下所谓的“路”,早已被荒草藤蔓吞噬,时而需用刀斧开路。
更可怕的是那传说中的古栈道,木质腐朽,绳索断裂,许多地段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桩嵌在崖壁之上,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幽谷,湍急的水声从谷底隐隐传来,令人心悸。
“他娘的,这路是给猴子走的吧?”
甘宁骂骂咧咧,却动作敏捷如猿,试了试一根看似结实的藤蔓,率先荡过了一处栈道断裂的缺口。
孙策亦是面无惧色,他天生神力,身手矫健,往往凭借惊人的爆发力和平衡感,便能通过一些看似无法逾越的险段。
黄旭则更为谨慎,指挥着士卒们利用绳索、钩爪,相互协作,确保无人掉队。
然而,大自然的险恶远超人类想象。
行军第三日,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让本就湿滑的山路变成了泥泞陷阱。
雨水顺着峭壁冲刷而下,形成无数细小瀑布,冰冷刺骨。不时有松动的岩石被雨水冲落,呼啸着坠入深渊。
“小心落石!”黄旭厉声预警。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几名士卒的身边滚落,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更有数名士卒因脚下打滑,失足跌下深谷,凄厉的惨叫在幽谷中回荡片刻,便湮没在风雨声中。
“稳住!抓紧绳索!莫要慌!”孙策的声音在风雨中依然稳定,他亲自站在一处险要的拐角,伸手接应每一个通过的士卒。
甘宁则带着一队最悍勇的兵卒在前开路,用短刀凿出踏脚之处,固定绳索。
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下,却浑不在意,反而吼道:“儿郎们!这点风雨算个球!想想长安城的繁华,想想破城之后的大碗酒、大块肉!都给老子顶住了!”
雨水、寒冷、疲惫、死亡……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这支军队的意志。
干粮被雨水泡软,篝火难以点燃,夜晚只能挤在岩石下、山洞里,依靠体温相互取暖。
毒蛇虫蚁的骚扰更是家常便饭,若非备有解毒草药,伤亡只怕更大。
行军第七日,他们遇到了一条因山洪而暴涨的洞河。原本可以涉水而过的浅滩,已成浊浪滔滔的激流,拦住了去路。
“怎么办?绕路?”甘宁看着汹涌的河水,皱紧了眉头。
孙策观察着对岸,断然道:“绕路至少耽搁三五日,军粮将尽,耽搁不起!搭绳桥!”
命令下达,山岳营中立刻站出数十名水性极佳、善于攀援的士卒。
他们冒着被激流冲走的危险,将带有铁钩的绳索奋力抛向对岸,固定在山石树木之上。
随即,更多的绳索被连接、加固,一条简陋却坚实的绳桥,在士卒们的呐喊声中,颤巍巍地横跨在了激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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