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回到市委招待所的临时宿舍,夜色已深。
他没有沾酒。
但酒桌上那股无形的硝烟,比任何烈酒都更令人昏沉。
钟宇的谄媚,季德海的伪装,几位常委脸上交织的惊惶与怨毒,一幕幕在他脑中回放。
今晚这一局,他赢了。
可棋局,才刚刚开始。
季德海和他背后那张巨大的利益网,被当众撕开一道口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反扑,很快就会到来。
他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并未休息。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台经过特殊加密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冷光照亮他平静的脸,仿佛青竹厅那场交锋,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饭后余兴。
他开始梳理“清零一号”专案组传来的最新进展。
然而,报复,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更阴险。
第二天一早。
第一个出事的,是秦海。
下午三点,一辆挂着省检察院牌照的汽车,径直开进了市纪委大院。
来人没有经过办公室,两名省检的同志直奔“清零1号”专案组的临时据点。
他们要找的,正是预审专家,秦海。
为首的检察官出示了证件和一份协查函,语气公式化。
“秦海同志,我们是省检察院职务犯罪调查科的。”
“你五年前在吕州市检察院经办的一起案件,当事人近期提出申诉,声称遭到了你的刑讯逼供。”
“省院领导高度重视,要求我们立刻成立调查组,重新核查。”
“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正在埋头分析卷宗的秦海,猛然抬头,眼神里满是错愕。
“刑讯逼供?放他妈的屁!”
他一拳砸在桌上,整个人像火药桶般被点燃。
“那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全,是铁案!他翻供?他翻个天也没用!”
“秦海,冷静!”林溪按住了他即将暴走的肩膀。
省检的人语气依旧客气,但目光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秦海同志,我们只是请你协助调查,并非对你立案。”
“在事情查清前,你必须暂停目前的一切工作。”
秦海的眼睛瞬间血红。
他不是愣头青。
在政法系统摸爬滚打半辈子,这里面的门道,他一清二楚。
什么狗屁申诉,什么重新核查。
这他妈就是釜底抽薪!
他们动不了案子,就直接来动办案的人!
他们要用这种手段,把他这把专案组里最锋利的“审讯刀”,强行从战场上夺走!
“我不去!”秦海的牛脾气顶了上来,“老子办的是天大的案子!谁也别想让老子停下!”
“秦海。”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孙连城。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办公室里所有人,瞬间起立。
“书记……”秦海看到孙连城,那股冲天的火气,化为了巨大的委屈。
“跟他们去。”孙连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书记!”秦海急了。
“我说,跟他们去。”
孙连城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清者自清。组织,相信你。”
他拍了拍秦海的肩膀,力道很重。
“去吧。把事情说清楚,早去早回。”
“专案组,等你。”
秦海看着孙连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翻涌的怒火与委屈,竟被不可思议地抚平了。
他重重点头,一言不发,跟着两名省检的人,大步走了出去。
那背影,没有公牛的暴怒,只剩下一名老兵奔赴刑场般的决绝与悲壮。
秦海刚走,第二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负责外围调查的吴敏,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她远在老家的母亲。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撕心裂肺。
“敏敏,你快回来吧!你爸……你爸被人举报了!”
吴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举报?举报我爸什么?”
“说他……说他当年在县里当副局长,收了钱,帮人办事……”
吴敏的父亲,是一个正直了一辈子的老警察,两袖清风。
他是她走上纪检道路的引路人。
这怎么可能?
“妈,你别急!这是诬告!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知道是诬告!可县纪委的人已经来了,把你爸带走了!他们说……隔离审查……”
吴敏握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些事,绝非巧合。
对方的刀,没有砍向她。
而是精准地,砍向了她最敬重,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他们要用这种方式,逼她离开京州,逼她放弃手里的调查。
一瞬间,吴敏全都懂了。
这是冲着她来的。
不敢直接动她,就从她的家人下手。
这是官场上,最卑劣,也最有效的一招。
电话滑落。
吴敏脸色惨白地看向孙连城,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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