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傍晚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很快就连成线,织成幕,将城市罩在一片喧嚣的水汽里。
苏晚站在落地窗前,手掌贴着冰凉的玻璃。雨点砸在窗上的声音密集如鼓点。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流淌,外面霓虹的光晕被揉碎成模糊的色块。
记忆深处有东西被触动了,很轻,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雨声,潮湿,模糊的光……某种无名的情绪在她空荡的胸腔里弥漫开来。不是恐惧,是更深的,沉在冰面下的东西。
顾夜寒回来时肩头带着湿气。他没看她,径直走向书房,却在门口停下。
“今晚有暴雨。”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别靠近窗户。”
门合上了。
苏晚依旧站在窗边。雨水蜿蜒而下,外面的世界扭曲变形。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一直活在某种扭曲里——看不清过去,也看不清现在。
晚餐时顾夜寒没出来。林姨将餐盘送到书房门口,又默默收走几乎未动的饭菜。苏晚独自坐在长餐桌一端,机械地咀嚼。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越来越大,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九点,书房门开了。
顾夜寒走出来,手里拿着外套。他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红血丝。
“我出去一趟。”他说,语气是不容置辩的通知,“早点休息。”
苏晚抬起眼。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很深,像此刻窗外的夜,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去哪?”她问,声音很轻。
顾夜寒系扣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似乎没料到她会问。
“公司。”两秒后他回答,一个模糊的、算不上解释的解释。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电子锁开启又闭合,电梯下行嗡鸣。
公寓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
苏晚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玄关。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电子锁面板幽蓝地亮着。
她站了很久。
然后转身走向厨房。几分钟后,她端着一杯热牛奶出来,走向守在走廊尽头小房间外的林姨。
“林姨,”她轻声说,“雨这么大,您喝点热的。”
林姨有些意外,接过牛奶,脸上是和善却疏离的笑:“谢谢苏小姐。您快回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苏晚说,目光不经意扫过林姨身后虚掩的门,里面隐约有监控屏幕的光。“雨声太吵了。您这里……能看看外面吗?我有点担心……”
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不安和依赖。
林姨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好吧,您进来坐会儿,别太久。”
监控室里,十几个屏幕排列在墙上。雨幕中一切都模糊。
苏晚的目光快速掠过,最终停在其中一个——地下车库入口。画面里,顾夜寒那辆黑色悬浮车正缓缓驶出,消失在暴雨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安静地坐着,小口喝水。林姨最初的警惕渐渐放松,开始整理记录。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突然,“啪”一声轻响。
一半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林姨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检查。
“可能是跳闸?”苏晚也站起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要不要去看看总闸?”
林姨看了一眼黑掉的屏幕,又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汹涌的雨势和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
“您待在这里,别动。”她叮嘱一句,拿起通讯器和应急手电,快步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监控室里只剩下一半亮着、一半漆黑的屏幕。
苏晚脸上的惊慌瞬间褪去,只剩冰冷的平静。她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动作熟练得让她自己都有一瞬恍惚——调出隐藏的后台日志。
日志滚动。屏幕黑掉前,有一条伪装成系统更新的外部指令被触发,短暂干扰了部分节点供电。
不是意外。
是人为。
时间掐得刚好。
苏晚关掉日志,清除记录。走到窗边。雨势真的变小了,从瓢泼转为淅沥。街道积水很深,远处霓虹在雨幕中晕开。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滋生。
出去。
就现在。
这个念头像野火燎原,瞬间烧光所有犹豫。她不知道出去要面对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出去”本身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不能再待在这个寂静的、精致的、让她窒息的金笼里。
哪怕只有一分钟。
她看了一眼监控屏幕。林姨还没回来。黑掉的屏幕依旧没有恢复。
苏晚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监控室的门,闪进昏暗的走廊。没有坐专用电梯,凭着直觉找到消防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推开,声响被雨声吞没。
楼梯间只有应急灯昏暗的光。她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心跳很快,撞击胸腔,带来缺氧般的眩晕。但她没有停。
六十八层。
推开底层防火门时,冰冷夹杂雨丝的空气猛地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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